這首詩寫揚州智禪寺的寧靜。“歌吹”二字狀揚州的歌舞歡娛,以與智禪寺形成對比。詩中雖然也照舊表達了尋幽避世的意思,但似乎更驚奇於禪境和俗境的並存共在。而在這修禪、縱情的兩可之間,對於士大夫來說,恰意味著超然世事之外的自由和韻致。薑夔於這一首詩中拈出“竹西”二字,可謂深得杜詩精髓。詞中“過春風十裏”、“縱豆蔻詞工”,見杜牧《贈別》:
娉娉嫋嫋十三餘,豆蔻梢頭二月初。
春風十裏揚州路,卷上珠簾總不如。
詩中讚美了一個年幼的歌妓,姿態婉轉,如枝頭初綻的花蕊,嬌嫩而且羞澀,使詩人感受到一份天然清純的向往,並生出歡喜、憐愛之心。而“春風十裏”這一場所,不僅賦予豆蔻歌妓一個妖嬈的背景,同時也透露出杜牧自得無拘的心態:信步紅塵,千金買笑。顯然,這份灑脫中有著最為自然美好的情欲,有著最為淳樸的感動。這不能不使薑夔深情向往。“青樓夢好”,見杜牧《遣懷》:┳米┳花┳在┳線┳書┳庫┳h
落拓江南載酒行,楚腰腸斷掌中輕。
十年一覺揚州夢,贏得青樓薄倖名。
這是多年後杜牧回憶揚州生活的一首詩。曾經充滿溫情的揚州,不過是自己落魄人生中的一場春夢;但正是這個虛幻的記憶,總是纏繞在生命的深處,不能忘懷。這首詩中既自得、憂傷而又無奈的複雜情懷,恐怕也會讓薑夔動心。“二十四橋仍在”,見杜牧《寄揚州韓綽判官》:
青山隱隱水迢迢,秋盡江南草未凋。
二十四橋明月夜,玉人何處教吹簫。
這首詩同樣是離開揚州後的回憶,表達了一個漂泊者對揚州的眷念。在二十四橋、明月、玉人、簫聲這些美麗而幽冷的意象背後,讀者雖然不難體會到曾經湧動著的纏綿、期待和失望。但對杜牧而言,所有那些激情體驗,甚至虛實難辨的存在性判斷,都從歲月中消退,隻有這些剪影般的風景,落在自己生命的最深處,並成為自己的生命形態。從此以後,它與悲歡離合無關,也與是非真假無關,它隻是隨著杜牧在異鄉的山水裏躑躅而行。杜牧大約是對揚州最為留情的一位詩人。在他這些詩中,揚州得到了十分清晰的表達:天涯孤旅中的一個溫柔之鄉,寂寞人生中一個情感家園。對於薑夔,它還平添了一份醞釀在曆史中的風流遺韻。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