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燭渾渾噩噩,困難地撐起眼皮,立即被眼前景象震住了。
目之所及是一片漆黑,幾縷殘陽斜照進來,轉瞬就被吞沒,四處昏昏沉沉,彌漫腐朽破敗的黴味兒,一排排鐵欄分布左右,陰森寂靜,充滿著壓抑。
赫然是一座監獄!
這是哪……
未等陳燭反應過來,一股紛亂記憶便如狂潮般湧入腦海,很輕易的衝垮了堤壩,稍過半響,他終於清醒。
自己這是穿越了。
此間是浩然神洲,楚曆祥福十一年。
陳燭,字羨安,當朝戶部尚書李元峰府上的贅婿。
至於為何會在此?
那是因為李尚書利用職務之便,將他安插在皇城院五處當了一名小小的獄監。
有趣的是,陳燭的父親乃是爵位世襲的鎮北王陳鴻歌。
他在十年前的楚涼之戰中力竭身死,而後王妃宋婭在府中懸梁自盡,一條白綾隨君去。
這便是令京都井市都避諱不談的美甲懸梁案。
宋婭死前,將身份不顯尚且年幼的陳燭秘密送出王府,托付給了李元峰……
“堂堂世子竟當贅婿。”
陳燭露出苦笑,旋即低下頭,看到了自己探出深墨院服外的長靴,又陷入沉思。
這個世道與他曾經生活過的地球不同。
魍魎逞凶,妖魔橫行,黎庶塗炭……
京都雖然相對太平,卻仍然有邪穢出手害人的例子發生。
皇城院除了監視百官之外,還要處理一些大理寺捕快無法偵破的案件。
好在陳燭隸屬於五處,平日隻需照看這關押嫌犯的天牢,比起每天都在死人的二處、三處來說,已經是很輕鬆了。
正當慶幸之際,他忽然想起一椿事,寒毛驟然豎立。
這天牢關的,可不止是人……
陳燭環視一圈,沒有任何異常,可比起尋常的監牢來說,此處寂靜得可怕,根本聽不到一絲聲響。
許是這些妖穢都不太喜歡說話。
想到這裏,陳燭如釋重負,悄悄鬆了口氣。
就在此時,一道沙啞的聲音從某個獄門內傳出:
“獄監,今日的飯食何時送來?”
陳燭內心一緊,秉著不能示人以弱的原則,強撐麵色不變,朝聲音源頭有模有樣的出言喝斥道:“催他娘什麼催,飯菜會自己長腳走過來嗎?”
獄門內嘖笑一聲,裏麵那人幽幽說道:
“獄監貴人多忘事,今日的午時三刻就該輪到我問斬了,這一頓是我的斷頭飯。”
陳燭稍稍一愣,這才反應過來。
被皇城院緝拿的妖魔邪穢,最終都是要死的,他們與尋常犯人不同,死後怨氣會短暫的盤聚京城,損傷國運,所以隻能分批問斬。
今日該被問斬的,其中就有乙十三號獄,誤修邪術的左道妖人。
這人陳燭有些印象,曾與他攀談過,是名長相憨厚的中年男人,性格嘛……倒也像田地裏的莊稼漢,十分溫順。
陳燭還曾惋惜一陣,這樣的人,怎麼就誤入歧途,成了左道妖人呢?
“啪嗒……”
忽然,遠處傳來腳步聲,一名皇城院的年輕墨袍提著兩桶飯菜走了進來,看到陳燭,將手中的木桶放下,略微俯身,恭敬說道:“陳公子,這是今日的飯菜。”
皇城院的墨袍,都是知道陳燭身份的,就連五大處的主辦都對他客客氣氣,更別提這些下屬了。
陳燭點了點頭。
“你可以走了。”
“好的。”
年輕墨袍輕輕應了一聲,旋即幹淨利落的轉身、離開,沒有絲毫拖泥帶水。
皇城院的墨袍就是這樣,能少說一句話絕不多說一個字,對此陳燭早已經習以為常。
他看著年輕墨袍的背影直到消逝,這才提起兩桶飯菜,略微思索,繞過了前邊的犯人,先來到乙十三號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