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道生轉頭望向聲音的來處,卻看見一位胡子花白卻麵帶怒色的老人,老人已是古稀之年,看上去卻精神奕奕,麵色紅潤,腰杆挺直,手腳亦是頗為利索。
這老頭子算是周大爺在這白秦城,周家之中唯一懼怕的人了,或許平時周道生還敢硬著頭皮頂撞大罵這老頭子兩嘴,可卻不敢有絲毫的過火,惹怒這位周家的大長老,周翰林。
記得前些年周道生曾將白秦城城內的花樓女子全部請回了周家,接迎的馬車從街頭排到街尾緩緩駛向周家,可是讓白秦城的百姓看足了熱鬧,年輕人們調侃周家大公子功夫深厚,是個騎馬的將軍,而老人們則扼腕歎息,為周家感到惋惜。
當然,周家上下,老老少少更是目瞪口呆,卻誰也管不了這大爺,唯有這周家大長老在那日氣急之下一拳打碎了門院中的小假山,七十多歲的老爺子擼起袖子從周府跑到白秦城街上將正在得意駕車的周道生拎了下來,當著白秦城百姓的麵一頓胖揍,揍完老爺子依舊滿麵漲紅,又是拽著周道生將其吊在白秦城的衛良門前,傍晚周道生被幾個其手下的忠仆給偷偷帶了回去,第二日天還未亮又被周翰林拎雞崽似的掛在衛良門上,就如此反複間,周道生被足足掛了三日。
自那以後,周道生無論隻要幹些混賬事都是躲著這位大長老,平時見著周翰林也都是兔鼠見鷹般速速跑遠。
此時的周道生嘴角有些抽搐,偏偏是這會遇見了這位大長老,沒得法子,周道生躲避著周翰林的視線,硬著頭皮拿起簿子,寫罷後便頭也不回的快步離開武樓。
“混賬!”
周翰林開口叫住周道生。
周道生回頭怒視著周翰林,這老東西還真是沒完沒了,可是卻不敢張口說出,隻是平淡說道:“大長老還有什麼事?”
周翰林一步一步走向周道生,一把鉗住其手腕,厲聲道:“老夫找你的事多了。”
說著便拉著周道生走到自己的小院中,將其一把扔到角落中。
“將前些日子的事一五一十的講予我聽,劉子複不能白死,為你而死更是窩囊。”
周道生自然不敢不聽從,隻得將南海到豐秀山的事一一講予周翰林,當然將自己磕頭求饒的事給忽略了去。
周翰林聽罷後眉頭微皺,明顯察覺到那些人追殺周道生是為了周家,可一個紈絝公子能影響周家的什麼?在幾日後的及冠禮製造混亂?
這時,不經意間周翰林看見了周道生手上所帶著的青戒,頓時氣不打一處來,一把拽起周道生怒道:“你那糊塗老子什麼時候把魚目戒給你的!這魚目戒事關重大,你速速交來!”
此時的周道生攢了幾分底氣,沉聲說道:“這魚目戒是我娘臨走之時交給我的,和周震川沒有關係,和周家也沒有關係。”
周翰林沉默,這魚目戒和周家寶樓內的山水劍是傳承千年的青秘之器,世間共有十二件青秘之器,八方風雨分別保管一件,其餘四件則是失落在江湖中,而這魚目戒則是當時青年時的周震川與趙善罄意外所得,周震川以此作為定情之物贈予趙善罄。
相傳十二件青秘之器足有改變世間的力量。
這天下在千年前曾有一場大災禍,而這十二件青秘之器則是在那場災禍之中有著關鍵作用。
看著麵前惶恐不安的孩子,周翰林不知如何出言,他本以為趙善罄走後,這魚目戒一直由周震川在保管,便並未放在心上,誰知這戒指竟傳到了周道生的手上,現如今這魚目戒的確與周家並無太大關係,母親贈予兒子的東西,與他周家何幹?更何況是周家虧欠趙善罄的,周家對的起白秦城,對得起東鴻域,對得起天下任何一人,唯獨對不起趙善罄。
周道生這些年來的為非作歹周家人都捏著鼻子認了,並不僅僅因為周震川,還有那後山桃林的盡頭,在桃花瓣與泥土之下沉睡的女人。
想起她周翰林莫名的覺著心酸,或許是他錯了,趙善罄走的時候,周道生不過是個八歲的孩童,那兩年整個周家都陷入混亂之中,沒人去在意這個失去母親的孩子,他的哥哥不見了蹤影,父親也沉於悲痛之中,自己那時也無暇顧及這個孩子,直到後來再瞧見他時,這孩子卻全然變了樣,而所有人也隻顧著厭惡他。
孩子好像放棄了周家,周家似乎也放棄了孩子。
“周道生,告訴我那晉山平的事。”
“我殺了他的青梅竹馬。”
“及冠禮之後,你離開周家。”
“不可能。”
周道生幹脆利落的回答。
周翰林想要發作卻又壓抑了下來,大袖揮動轉身離去。
周道生有些不解,這般情況,按照往日這周翰林已經擼起袖子開始動手了,今日卻有些反常,不過納悶歸納悶,少挨頓打總是好的,站起身拍了拍身上的塵土便大步離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