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1 / 3)

四十八個小時之後他才獲得康涅狄克州周柏林市警局的回複。在這段時間,格蘭特大部分都在努力從漢普思得處的女士搜集進一步的消息,設法讓她親口說出事實真相。但他努力地克製自己,等待適當時機到來再好好對付她,相信不久便能明明白白將她的謊言一一拆穿。

一切都等待接到報告書之後。

收到報告果然證明一切的等待都是值得的。

格蘭特從頭到尾一口氣看完後仰頭大笑。

“如果等一下有事情找我,”他對威廉斯警官說,“直接到薩默塞特館找我。”

“是,長官。”威廉斯遵命地說。

格蘭特注意到威廉斯異常的嚴肅模樣——威廉斯不太放心格蘭特丟下他單獨一人——突然問他想起了一些事。

“對了,威廉斯,哈洛德小姐很希望能見見你。她要我找機會哪天帶你一起跟她吃頓晚飯。”

“我?”威廉斯的臉瞬間紅透了,“為什麼?”

“她看上你了,她要我安排一天你有空的日子見麵。

我有預感這個禮拜六會有一個慶功宴,不如我們找瑪塔一塊來慶祝。星期六你有空嗎?““嗯,星期六我通常都會和諾拉去看電影,如果我執勤,她就會和她妹妹珍一起去看。我想就叫她這禮拜和珍去看電影好了。”

“如果讓她知道你是和瑪塔·哈洛德共進晚餐,諾拉一定會跟你吵著離婚。”

“才不會。她會等我回家後問我瑪塔·哈洛德穿什麼樣的衣服。”新婚不久的威廉斯說。

格蘭特打電話問瑪塔這禮拜是否有空跟他和威廉斯一起吃飯,之後便前往薩默塞特館繼續忙碌。

當天晚上他不再輾轉反側,反倒像個天真的小孩一樣睡去,因為這樣明天就可以快一點到來。明天,所有的零星證據統統會完整地集合在一起。

如果有一處出錯,當然很可能就會破壞整體。但他堅信絕對不可能出錯。從熄燈後到睡著之前他仍想著莎卡鎮上那些人的事情。等到明天那一小角的證據揭發出來後,就會讓大多數人感到快樂起來,特別是華特;之前眾人對他投射的懷疑眼光日益加深:而艾瑪·蓋洛比則成功地保護好伊莉莎白。伊莉莎白呢?一定大大鬆了一口氣。費奇小姐也會同樣感到鬆口氣,但他覺得她同時也會有些難討。不主寸她當然可以把情感抒發在寫作上,敘述於傳奇故事的文章裏。

托比則會找特殊理由為自己慶祝,格蘭特邊想邊笑,而索吉·羅道夫會感到欣慰極了。

對希拉斯·衛克裏來說則沒有絲毫影響。

他想起瑪塔描述萊斯裏和伊莉莎白在一起時有多“親密”(“天造地設的一對,”

她說——但是她絕對不知道到底有多“天造地設”!)。等到明天真相大白之後會不會讓伊莉莎白無法承受?他不希望會如此。其實他還滿喜歡伊莉莎白·蓋洛比的,但願她並不是那麼地在乎西爾,反而能對證實華特無罪感到快樂、舒坦。瑪塔還說了什麼?“我覺得華特一點都不了解伊莉莎白,反倒是萊斯裏·西爾比較了解她。”

真不可思議,瑪塔對西爾與伊莉莎白之間的關係竟然了如指掌。)不過也沒什麼大不了,格蘭特這麼想,華特不了解伊莉莎白,但他卻非常肯定伊莉莎白對華特的事可是一清二楚,這點可是維係彼此婚姻幸福的基礎。

他在睡夢中想著,男人若娶到像伊莉莎白·蓋洛比這麼完美、聰慧又可愛的人,值不值得為她舍棄自身的自由。

他憶起自己一次次的愛情——大多數都是完全地奉獻——想著想著意識漸漸飄向遠處,不知不覺地睡著了。

但他清晨醒來第一件事隻想到一位女子,在漢普思得的女子。當他還是一名乳臭未幹的小子時,也從來都不曾像今天早上這麼渴望飛奔到荷裏道去。剛下巴士他心裏仍驚魂未定,在前往荷裏道的途中,他甚至還發現自己的心怦怦跳個不停。除了平時的體能運動外,格蘭特已經很久很久沒有這麼強烈的心跳感覺了。

都是女人惹的禍,他心想,都是女人惹的禍。

地處偏僻的荷裏道灑滿了陽光,這裏是如此地寂靜,甚至連昂首闊步的鴿子都顯得過於喧鬧。九號是一棟兩層樓的房屋,二樓顯然已改建成工作室。門牌上有兩個門鈴按鈕,旁邊的木製標簽上顯示樓上為“莉·西爾”,樓下則是“納特·甘塞奇:藝術裝飾品”。

格蘭特心裏好奇是什麼樣的“藝術裝飾品”。他伸手按了樓上的按鈕,接著聽見下木梯的腳步聲來到門前。門開了,她就站在眼前。

“西爾小姐嗎?”他聽見自己這麼說。

“我是。”站在陽光下的她看起來既鎮定又迷惑。

“我是刑事調查部的探長格蘭特。”他注意到此時她顯得更加不解。“因為諸事繁忙的緣故,我的同事威廉斯警官曾在一個禮拜前代我前來拜訪。但如果方便的話,我很希望能親自跟你談談。”

當然一定得方便,你這個笨蛋,他心裏暗想,並對自己急速的心跳感到氣憤。

“當然可以,”她靜靜地說,“請進,我住在樓上。”

她把身後的門關上,然後帶他經木梯來到二樓的工作室。一股濃鬱的咖啡香——上等的咖啡——彌漫了整個房間.她邊走邊說,“我剛好在吃早餐。最近我跟一個報童談妥一宗好交易,他每天送報時順便為我帶麵包過來,剛好當我的早餐。不過我多煮了很多咖啡,要不要喝一杯,探長?”

在蘇格蘭場裏大家都說格蘭特有兩大弱點:第一是咖啡,第二還是咖啡。這咖啡的味道聞起來好極了,但是他知道自己並不是過來跟莉·西爾喝咖啡的。

“謝謝你,不過我剛喝過。”

她替自己又倒了一杯,格蘭特留意到她並沒有絲毫緊張的神色。都是女人惹的禍,他發現自己竟然開始欣賞她:如果她能是我的工作夥伴該有多好。

莉長得高高瘦瘦,頗具骨感美,而且看起來很年輕。

她把頭發編成似頭飾般的辮子,身著墨綠色呢絨家居服,有點類似瑪塔的那件;修長的雙腿更加增添了她高雅的氣質。

“你長得跟萊斯裏·西爾的確十分神似。”他說。

“大家都這麼說。”她輕描淡寫地答道。

他四處走動打量房裏懸掛的蘇格蘭畫作。它們都是屬於傳統畫作類的正統印象派,但卻有一股強烈的自信,狂怒呐喊著,幾乎要從畫裏跳出來。它們並不隻是裝腔作勢,而是主動發動攻勢。“聽著,我是塞凡!”塞凡大吼著,看起來比身後的山峰更突出更詭異。庫林藍紫色的城牆襯托著慘白的曙光,顯露出桀驁不馴的堅毅。

甚至連克李鬆平靜的水流都顯得傲慢自大。

“在這裏住得還習慣嗎?”格蘭特問道。他隨即發現這樣問似乎太冒昧,便又接著說,“蘇格蘭西部的氣候總是比較潮濕。”

“這個季節不會,現在正是一年裏天氣最宜人的時候。”

“在飯店住得好嗎?聽說那裏的人有時比較粗魯。”

“我沒有住飯店,我都直接睡在車上。”

真機靈,他心想,真夠機靈。

“你隻想跟我談這些嗎?”

他並不趕時間。她給他帶來這麼多的麻煩,這個女人。他不急,有的是時間跟她磨。

他把目光從畫作移到書架上一排排的書,並檢視所有的書名。

“你似乎偏好奇異事件類的題材。”

“奇異事件?”

“喧鬧鬼怪、大批水棲動物和聖跡之類的東西。”

“我相信藝術家都往往偏好特殊的事物,不管是怎麼樣的表現方法,不是嗎?”

“你好像沒有任何有關異性裝扮癖的東西。”

“你為什麼想到這個?”

“你知道這個名詞吧?”

“當然知道。”

“這不讓你感興趣,對不對?”

“我知道相關主題的文學作品並不很多,活頁文選或是《世界新聞》都不曾有相關的書籍。”

“你應該出這方麵的專門著作。”

“我?”

“你喜歡奇特的事。”他緩緩地說。

“探長,我是個畫家,不是作家。此外,現在的人根本看不起女性海盜。”

“海盜?”

“你不覺得他們簡直就像海盜、軍人或水手嗎?”

“你的意思是菲比·海瑟這樣的人破壞了形象?我可不覺得,這種事情已經漸漸充斥整個社會。不久前在葛羅斯塔夏爾有位女士過世了,她負責搬運木材和煤礦的工作足足有二十年之久,甚至臨終前負責醫治她的醫生都沒發現實際上她根本不是男人。前陣子我也親自處理過一個案子,一位住在倫敦郊區的年輕男子犯下一宗盜竊案,生活正常、人緣也不錯,還是一名台球高手,專在某個俱樂部工作,女朋友是當地的美女;結果在體檢時竟然證實他明明就是個女的。這類事情平均一二年就會發生一次,格拉斯哥、芝加哥和丹地都有過。還有一位住在丹地的年輕女子跟十名男子共住同一間宿舍,也根本沒有人發現。我說的話是不是很無聊?”

“一點也不。隻是我覺得很奇怪,為什麼你把這些事和喧鬧鬼怪和聖痕之類一同歸為奇異事件。”

“不是,不是。當然其中有些人是真的喜歡假扮男人,但是也有很多隻是想追求刺激,有些是考慮經濟需要,有些則是刻意安排計謀。”

她邊喝著咖啡,邊禮貌性地表示很感興趣,耐心地遷就著這個不速之客,等待他開始說明真正的來意。

沒錯,他心中暗想,她的確是個好夥伴。

這時他的心跳已經恢複正常的速度。接下來該是進入遊戲的時候了,他已經反複嚐試這種鬥智的心理遊戲許多次。現在他將開始留意她的反應。她已經成功地抵擋了所有的突擊行動,接下來她將如何做直接的反擊呢?從書架處走回來,他說,“西爾小姐,你似乎很喜歡你的這位親戚。”

“你是指萊斯裏?不是已經——”

“不,是瑪格麗特·瑪麗安。”

“瑪——真不知道你在說什麼。”

她下錯了一步棋。如果她稍加思索就會知道,她其實沒有必要否認自己和瑪格麗特之間的關係。但是這個名字突然從他口中冒出時,競把她嚇了一跳,甚至頓時驚慌失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