錢總的媽媽還講了錢總小學和中學的時候追女孩的趣事,我一直忍著沒有張大口放肆地笑。錢總看我笑眯眯地看他,便埋怨他媽媽說:“你怎麼隻講我怎麼追女孩子啊?你也不說說我收到過多少封情書?你兒子的魅力也是無人可擋的!”
我大約地從錢總媽媽說的話裏去揣摩她的真實用意,她是想要告訴我錢總是個很容易喜歡一個女孩然後很容易忘掉那個女孩的人嗎?然後提醒我,我也許會是一個很快被錢總忘掉的人,叫我不必太在意。或許,她是想說錢總是個花心的人,叫我好好看著。我琢磨不出她到底是認可我還是排斥我,她的態度模棱兩可。
不過這些有什麼關係?我又不是實際上錢總的那個女人。
吃完飯,我不好意思急著離開,就在錢總家小坐了一會。
就是這個時候,有客人來了。
門鈴響的時候,錢總的爸爸說:“可能是我約的客人,公司的事。”
這個時候客人進來了,進來的那個人一進門就盯著我看,滿臉狐疑。
進來的這個人是周楊。
錢總也奇怪地看著周楊。錢總是認識周楊的,我第一次見周楊的時候,錢總和卓一凡都在場。
周楊沒理我,客氣地跟錢總的爸爸媽媽還有錢總打了招呼。
錢總奇怪地問周楊:“你跟我爸爸還有業務往來?”
錢總的爸爸接過去說:“關於公司員工的心理培訓的事,我想請周醫生給我們上幾堂課。”說完領著周楊到另外的房間去了。
周楊進門的時候還看了我一眼,意味深長。
這是個好時機,離開的好時機。
我趕緊起身說既然來了客人我就先回去了。
錢總的媽媽客氣地挽留了一下,然後就叫錢總送我離開了。
錢總在家裏的時候一直鎮定自若的,一出了家門就不是那樣了,一臉誠惶誠恐的樣子,唯恐我吃了他。
出了錢總家,我做的第一件事是放聲大笑。
我彎著腰,在錢總家樓下笑個不停,笑得眼淚都要出來了。
錢總小心拉了拉我,說:“小聲點吧,這裏隔音一般,我爸媽估計已經在家聽見你這種地動山搖的笑聲了。”
我稍稍收斂了一些,但是還是止不住笑,就這麼搖搖晃晃地上了錢總的車。
在錢總的車上歇了一會,終於緩過氣來了。
“你丫的要是下次還敢對我做這種沒有譜的事,信不信我真的跟你一刀兩斷?”我剛一緩過勁來,半口沒歇,瞪著眼就衝錢總說。
錢總一愣,顯然被我這種前後明顯的落差給唬到了,過了好半天,才笑眯眯地說:“不是說了幫忙嗎?真的純粹是幫忙。你不知道,我老媽給我介紹的那些女孩,都不靠譜,她壓根不知道她兒子到底喜歡什麼樣的。我這次叫你來給他們看看,有兩個目的,第一是叫她停止她的荒唐想法,第二是等到我想要找個媳婦的時候她也好有個參考,拿你做個樣板,給我抓一堆一樣的來,讓我慢慢挑。”
我無言地看了看錢總,說:“那你也不能騙我啊,你就直接跟我說了是什麼事不就行了嗎?非得使陰招,萬一我剛才一進門沒壓住性子在你家大鬧天宮,那不就笑話了嗎?”
“你不是沒鬧嗎?我有數,你那筋鬥雲,怎麼著也不會在這種場合翻。再說了,我要是老實說了,你會來?你會來才怪!”錢總得了便宜還賣乖。
我不說話了,無奈地叫錢總趕緊送我回去。
錢總把我送到家的時候,我坐在車上半天沒下車。錢總看我不出一聲,也一直不開口問我怎麼回事。
我是在掙紮,關於為錢總墮胎的那個女孩,我是不是該問一問。其實這也不關我的事,可是這個事就這麼在我心裏,怎麼也放不下。
我張了好幾次口,到底沒問出來。
“你還有什麼狠話?你就一起說出來得了,別吞吞吐吐的啊!”錢總也看出來我有話要說了。
“小人之心!今天我既然幫了你,剛才該說也說了,就不會記仇。”
“那你想說什麼?”
“你……有沒有對人家做點補償?”我小心翼翼地問。
“誰啊?”錢總一副一頭霧水的樣子。
“還有誰啊?你自己做了什麼虧心事你自己不清楚啊?人家一好好的姑娘就這麼被你禍害得麵目全非了,你還問誰啊?你說你不要人家那姑娘沒關係,你怎麼能連自己的親生孩子也不要呢?”我十分理直氣壯地說。
錢總盯著我看,緊鎖著眉頭盯著我看。半天,一揮手,說:“下車下車,哪涼快你哪待去吧!”
我憤然下車的時候聽見錢總很是委屈的一句話:“我這都是為了誰啊我?”
然後他就開車揚長而去。
我本來是本著教育錢總的心態跟錢總說那個女孩的事的,但是錢總偏偏還是要把我扯進這個事件裏。這是我最怕聽見的話,我怕錢總說這是為了我,那麼我就與這件事真的脫不了幹係了。
我一個人在原地站了很久,總是有一種忐忑的心理不能揮去。
我承認我這些年“欺負”過幾個男人,但是“欺負”女人,我好像從沒做過,因為我總覺得她們也跟我一樣,可憐巴巴地仰頭等自己想要的餡餅,而這個時候身邊還不斷有莫名的髒手伸向自己。生活對女人來說,總是多了一層不容易。
李雪曾經說我活得有些像男人。
這話不假。
我想,假如我不像的話,那麼我今天可能也像李雪一樣,低頭流淚,抬頭委屈,然後著了魔似的找不到自己的人生在哪裏。
可是,我這樣也沒找到我的人生在哪裏。在那間診所裏?在卓一凡的抑鬱症裏?還是在還未出現的真命天子的手心裏?我從來都不承認我需要個男人,可是,我發現,我需要愛情。生活就這麼糟糕!
我想得有些遠了,想到最後,問題竟然從錢總原來的那個女朋友的身上想到了我自己身上。
我覺得我必須在我的記事本上好好寫一寫那個女孩,我要寫上滿篇的祝福的話,希望她以後能過得幸福。她幸福了,我也就安心了。
我伸手在身上摸了摸,想摸出一兩隻煙來,這才想起來自己一身很夠派頭的裙裝,連口袋都沒有,更別說是煙了。
這個時候我聽見付清咯咯的笑聲。
難道又是跟袁野約會?袁野轉移目標了?現在開始大張旗鼓地約付清了嗎?
不一會,付清挽著一個男人就走了過來。
等到付清看見我,特顯擺地把頭靠在那個男人的肩上,說道:“本人剛剛撿到迷路帥哥一枚,怎麼樣?”
“原來冷豔還有這樣的朋友呢!”周楊半笑不笑地說。
不錯,付清撿到的那個帥哥就是周楊。
我拉過付清,對周楊說:“不錯,我就有這樣的朋友!看清楚了吧?我還有很多你意想不到的事呢!沒膽量的話就別招惹我!”
周楊忽然冷笑一聲,說:“難怪會在錢總家看到你了。”
付清莫名其妙地看著我和周楊,剛想問是怎麼回事,我一甩手,叫付清上樓。
付清退後一步,站在旁邊看戲。
“我跟你說清楚哦,不管我是什麼樣的人你都無權過問,不過我今天在錢總家可不是你想象的那樣,我是被騙的,錢總騙我去的!他想利用我擋掉他媽媽給他介紹的那些女孩!”我一邊說一邊奇怪,我為什麼要解釋?這有必要解釋嗎?而且麵前的是周楊,又不是卓一凡。可是我心裏就是想澄清,總覺得被周楊這樣看低很是不舒服。
周楊的臉色是否有轉變我看不清楚,黑夜裏模模糊糊,不過我聽見他的笑聲,便知道他沒有了剛才的冷意。聲音也是個奇怪的東西,它也有表情,它也有情感,會傳遞很多你想要捕捉的訊息。
“我有說我不清楚嗎?你這麼激動做什麼?”周楊語氣裏滿是笑意。
我本來就心虛,現在被他的一句話堵住,忽然不知道說什麼好了。不過,我冷豔向來是會為自己找路走的,這時候眼睛一轉,問道:“你這個時候到這裏來幹什麼?竟然還跟陌生女子勾肩搭背!”
“哎,哎,話不能這麼說!”付清在一旁不樂意了。
“沒你什麼事,上樓去吧你!”我衝著付清就是一句。
周楊輕聲笑了笑,說:“是啊,你說我這麼晚了來這裏是幹什麼呢?我除了來找你,我還能來幹什麼呢?剛才,那位小姐也是告訴我說她認識一個叫冷豔的,所以我才跟著她過來了。”周楊說話的時候語氣很淡定,是那種吃定了我的神氣。
看來我是占不了上風了。不過,周楊這麼略略勝了我,我卻是一點也不生氣,心裏似乎還一下子輕鬆了,有種洋洋得意的美感。這一美,連周楊找我有什麼事都忘記問了。
“喂!你們是繼續站在這裏說,還是上樓?不怕蚊子咬啊!”付清在一旁看著覺得這也沒什麼好戲看就說了一句。
“你先回去好了!”
這句話,是我和周楊同時說出來的。
話音一落,我心裏忽然一驚,有那麼一瞬間,我愣住了。這個晚上其實沒有什麼特別的,依然有些熱,依然有蚊蟲在黑夜裏尋找帶血的生命體,依然看不見月光。這個晚上又有些特別,四周異常安靜,仿佛平常的聲音忽然之間就逝去了,還有付清爬樓的聲音,在一片詭異的安靜裏,她的腳步聲變得那麼清晰並且有力度。雖然後來,我覺得那聲音更像我的心跳。
那個晚上我回去之後,付清盯著我看了很久,對我說了一句話:“你知道嗎?你今天特別像個女人!”
我當時沒在意,過了好久我才想起來,我本來不就是個女人嗎?
當時付清轉身上樓之後,周楊笑而不發一言。當時我沒去想周楊多麼聰明,並且是個合格的心理醫生,因為他總是能把我的心理狀態拿捏的不差分毫。
“我是想跟你談論下卓一凡的情況!”我著急地撇清,撇清一些看似很模糊又很清晰的東西。
周楊笑著說:“好啊,你想問什麼?就在這裏問?”
我生平第一次覺得局促不安,就算在卓一凡麵前我也沒有這樣的感覺,無論卓一凡如何叫我不安,我總是清楚地知道自己的心境,知道自己要做什麼,要說什麼話,我都清楚的很。可是,此時我有些慌亂,說不清原因。
“那改天吧,我還有事,不送了。”說完,我就轉身跑上了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