遍地謊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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已經是漫山紅遍的金秋季節,可張小敏怎麼也沒找到秋風醉人的奇妙感覺。他覺得這種感覺本來就是詩人筆下的產物,隻有詩人才會在泥土和空氣中發現那些色彩和香味。可這些都是季節的衍生物,它們在張小敏眼中是極其尋常的,它們沒有威望,沒有級別,沒有職稱,不可以指手畫腳,也不可以請示彙報。僅有的,就是詩人們的想象。他不關注這種浪漫主義的秋天。
張小敏關注的是:怎樣才能在這次北安市教育局副局長的公開招聘中金榜題名,讓秋天真正成為他人生的收獲季節,使他能夠帶著權力與理想滿載而歸。
張小敏的身邊收藏著一份幾天前的《北安日報》,上麵發表了北安市教育局關於公開競聘副局長的啟事。平時張小敏是從不看這種市級小報的,他覺得這種報紙級別太低,素質太差,從總編到記者都是一夥混世魔王。編輯發不發誰的稿子,就要看作者是否給他們送禮,文學女青年是否願意和他們上床。所以,張小敏看不起這份報紙,更看不起辦報的人。但這天的《北安日報》不一樣,上麵的招聘啟事,給眾多企圖改變個人命運的有識之士的政治理想繪製了一張藍圖。誰能揭榜,就是誰的本事大。
張小敏是縣文化文物局局長。本來,單位報紙從來就沒有收齊過,任何人都是可以理直氣壯大大方方地拿走的。同事們通常用它包食品,包香煙,或者是擦拭汙水。報紙幾乎可以替代一切可以包裝、擦拭或鋪墊的東西。可張小敏看到啟事後,卻悄悄地折疊起來,謹小慎微地放在了包裏。一回家,就首先打開報紙仔細看了多遍。妻子夏春華幾次催他吃飯,他都充耳不聞。夏春華從餐廳走過來,擰了擰他的耳朵,說:“官不大,架子卻不小了嘛!”
張小敏把報紙拍了拍,向妻子翻了一下白眼:“我這不是在關注天下大事嘛!”
局長就是天天關注天下大事的人,特別是文化局長。妻子一撇嘴,沒在意他關注的什麼大事,轉身到餐廳了,張小敏也尾隨而去。平時張小敏是很少在家喝酒的,但這天例外。他讓老婆從廚房裏取出一瓶茅台,硬是要與老婆喝兩杯。夏春華是滴酒不沾的人,很驚訝地說:“今天怎麼有這個興致了?”
張小敏說:“高興。”
夏春華說:“為了你的高興,我陪你喝一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