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五年前的雨夜。
傾盆大雨梨花般捶打在濕噠噠的泥地上,李家村外罕見的從遠方來訪了一家四口,男子身強體壯,長相有著三十出頭的樣子,下巴上還留著胡渣子,身上布衣已經濕漉漉的了,女子長相比起丈夫稍顯年輕,二十五六的樣子,雖為人妻卻仍然保持著風韻,此時她懷中正抱著一個繈褓孩童,孩童的哭泣聲仿佛大過了雨聲,深深刺在女子心裏,女子後背已經濕透,那把小傘最多隻能蓋住她懷中孩子。
跟隨著爹娘的還有一位五歲左右的小女孩,油紙傘無法護住她全身,因此她渾身上下大多部分都被淋濕了,一雙已經破舊的小鞋此時還沾著舒潤的土壤,女孩抬頭,伸手拉了拉母親的衣角,弱聲弱氣的喊了一聲“娘。”
男人仰頭看了一眼李家村高懸的破舊木匾,讓妻子女兒在原地等候,自己冒著大雨跑進了李家村,村有村的規矩,就算是好友,沒有得到村裏人的同意擅自入村就會被當做闖入者抓起來,男人隻身一人進去如被誤會也最多自己受罪,妻兒們不會被牽連。
男人似是很熟悉這村子,進村後不敲其他的房門,徑直去往了村長的家。
男人來到屋簷下打落頭上淋濕的雨水,又擦了擦被水弄花的麵頰,緩了緩緊繃的心情,這才抬手敲動了木門,急促著聲音喊著:“李村長在嗎?”
可是卻沒人來開門也沒有人回答,男人加重了力道和聲音:“李村長,我是雍大力啊,您在家是吧,我知道,我也不是有意要來打擾,真是形勢所迫,求村長救我們一家四口一次,我雍大力無以為報。”
可是仍然沒有人過來開門。
男子表情逐漸變成失望,喪氣道:“也不能怪村長您,是我冒昧打擾了,雍大力告辭。”
話音剛落,就在這位叫雍大力的男人要準備走的時候,木門被人從裏麵推開了,一位舉著拐杖,頭發兩鬢斑白的六十歲老者從屋裏走了出來,在老者身後是一位看上去隻有三歲大的稚女。
此時女孩正躲在爺爺後麵,怯生生看著這位長相有些可怖讓她害怕的叔叔。
雍大力連忙拱手作揖道:“李村長,你可記得我,我是雍大力。”
老村長緩緩點了點頭,表情雖不好看也不厭惡,更顯一絲無可奈何,沙啞著聲音說道:“我知道你,前不久是你背著我們村李柱子回來的。”
雍大力點頭道:“對,是這樣的,村長因為一些原因我們被原來的村子趕了出來,現在沒有地方可以去,想來投靠你們李家村,不過村長不要擔心,我雍大力有的是力氣,內人會女工,我們絕對不會白吃白住……如果實在不行,請把我兩孩子留下,他們還小用不了多少口糧的。”
老村長低頭看了眼自家孫女,小孩子最是天真無邪,沒有壞心眼,低聲說道:“爺爺,叔叔一家好可憐,我們就讓他們住下吧。”
老村長輕輕撫摸著孫女的腦袋,老臉上終於露出一抹笑容,轉頭見這五大三粗頂天立地的大男人居然一把眼淚一把鼻涕,頓時老臉又一沉,沙啞著聲音訓斥道:“一個大男人,一家之主居然哭哭啼啼的,成何體統,現在趕緊去將你家人帶進來,我去給你們準備點吃的。”
聞言,雍大力擦了擦眼淚,對老村長感激涕零道:“謝謝村長,我現在就去。”
孩子的哭聲仍舊沒有停過,反而愈演愈烈,直到婦女給他喂奶,才漸漸安靜了下來。
老村長從櫥櫃裏拿來了窩窩頭和一碟鹹菜,稀飯雖已經冷了,不過父女二人根本不在乎,就像幾天幾夜沒有吃飯一樣,狼吞虎咽。
婦女一邊哄著嬰兒入睡,一邊微笑著對老村長感謝道:“多謝村長收留我們一家。”
老村長表情如常,也不問這一家子事情緣由,持著拐杖站了起來,說道:“今晚你們夫妻二人就睡我兒和兒媳的房間,讓你家女娃娃和我孫女擠一晚上,明天我讓村裏人做張新的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