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waLowaLon”第一節
看看是否你們要)棄我們“矮人”
去你們的地方
一聲不響地走了
“你們要憐顧我們”
“你們‘矮人”’
“walowalon”第二節
以山豬肉樹為題
我們走到取名為“山”的樹橋上
從“山”橋落下,好像被吊著一樣
過去的事有沒有忘記?
“你們要眷憊(我們)”
“你們‘矮人…
胡台麗從矮人祭的歌詞中人手,以“疊影”的概念說明女神、矮人與部落長老的角色在儀式中的祭歌中層層相疊。她因此認為:
無文字社會的文化記憶與有文字社會的曆史經驗不同,前者沒有文字記載的佐證,主要靠的是口語傳說。此外,人類學者像Edmund Leach(1966)認為重複性的儀式演出將一代代有關生存的極重要的知識傳遞下去,而儀式象征中儲存了大量的信息。賽夏族pasta’ay祭儀中的祭歌文本提供了口語傳說和儀式呈現之外類似文字經典的紀錄。經由對祭歌歌詞文本不同詮釋版本的比對分析,我們發現了賽夏文化記憶的“疊影”現象。此“疊影”現象強調的。是賽夏族人過去、現在與未來在自然和人文生態環境中,一直要麵對的生產與生殖以及己群與外人關係的主題。對於賽夏族人來說,雷女與矮人都是文化記憶中真實存在的人物,與族人賴以維生的最重要作物小米與旱稻有關,而且都對賽夏族有恩,幫助族人生存繁衍,但最後卻遭到被逼害消失的命運。他們雖處於不同的時空,在矮人祭一歌舞中疊合之後,散發出強烈的愛怨交織的矛盾情結,語關族群禍福存亡的訊息(胡台麗1995:53)。
三、儀式、展演與異/己關係
比較衝繩竹富島種取祭與賽夏族矮人祭,盡管其生態與文化情境截然不同,一個傍水,一個依山,兩者的外顯成分有許多相似之處:具有小米文化的特點,小米的使用在歌舞中被賦予豐饒的意象;使用芒草以驅趕/免於惡靈,雖然這動作在矮人祭中較為強製;都是在一個月前才準練習祭儀中的歌舞,不過種取祭的舞蹈表現比較多樣,而矮人祭的祭歌較為深沉;兩者都是在強凋社區的共同福祉之同州,凸顯特殊家係的儀式地位,並有相對應的傳說與一套禁忌用以表現其地位。
這其中,最重要的相似點或許在於這兩個儀式中的是以異者為中心,種取祭中的nilan、彌勒佛,是來訪神信仰的一種體現,祖先、nilan、異國的彌勒佛,在種取祭的時節,先後來訪,對竹富島民而言,祖先是一個時間的異者。來訪神是一個信仰的異者,而彌勒佛可說是文化的異者,三者構築了一個共同的反照(reflexive)目標,與島民的集體自我形成儀式關係,並進而透過祈禱、歌謠、舞蹈動作來具體化這樣的儀式關係。然而,對本身即是移民後裔的竹富島民而言,異者的總體中,解釋了自我的根源之外(祖先就是移民者),八重山島民一直被動而(不得不)順服地接受外來者的政治或文化支配(赤蜂是惟一的反抗者但是失敗了),則或許解釋了為什麼整個儀式中異者的形象必須是和諧共榮的,如賜下豐收的來訪神與微笑的彌勒佛。
在賽夏族矮人祭的例子,異者的性格也非單一(疊影的),包含了矮人、女神、祖先或長老。這些範疇同樣具有文化的或時間的異者屬性(otherness),但是特別是矮人的形象,具有強烈的對抗性(欺淩婦女、懲罰行為不檢者),雖然他也帶來豐收,卻是苦澀的過程。有人將矮人比喻為與賽夏族比鄰而居的泰雅或客家人,這或許過於簡化,然而以賽夏族身處深山的環境,在強勢族群的罔繞之下,委曲求全(特別在語言適應上),對異文化接觸的矛盾心態,不難理解。從上節所引歌詞內容為例:當賽夏族人以矮人的語言為自己的語言時,沒有哪一種主體性的矛盾比語言的轉換(reverse)更尖銳的了。
因此可以說,以上兩個儀式的異/己關係,反映了弱勢族群麵臨文化接觸甚至同化的兩種視點:簡言之,樂天的或悲觀的。但是有趣的是,不論是竹富島的種取祭或是賽夏族的矮人祭,都有一個發泄的過程,在前者稱為yukkui,後者稱為“再送矮人”pate’so so-Law。Yukkui舉行時,從部落最重要的首領、也是整合種取祭(與島上政治勢力)之重要人物根原神殿之祖屋開始,三個部落的神司與居民分頭巡訪各部落內重要的或自願的家族,吟唱古謠以帶來祝福。隨後。開白日時的正式與規矩,島民會視各家族的特殊屬性(如表演世家等)來上一段即興的舞蹈或戲劇演出。這段演出多半取粹丁彌勒佛舞劇或其他劇目,特別的是,演出者通常會以顛覆式(例如以大人演小孩或由女子跳男子的舞)的手法,結果饒富創意。同樣地,在胡台麗導演的影像作品《矮人祭之歌》(1986)當中,儀式結束前河邊舉行的“再送矮人”儀式,族人們一反儀式之禁忌與嚴謹態度,以張狂舞步和拚貼的道具,自我解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