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告訴我們,他叫胡忠祥,今年40歲,在家裏排行第二,所以又叫胡老二。這是一個忠厚老實的農民,很木訥,語言很少。他說他家的老大是位專做窯洞和石磨的石匠,叫胡忠山,在外麵當過兵,見過世麵,如果我們想知道點有關窯洞的知識,可以去問問他哥哥。他哥哥家在陽莊,也就是說,繞過山的另一麵就到了。
沿著山路,我們來到了陽莊,胡忠山的家在山崖邊的一塊空地上,我們順著路往上爬。突然,一陣狗的狂吠聲,把我們嚇了一大跳。狗被鏈子鎖在一個樹樁上,雖然咬不到我們,但也怪嚇人。房子的主人聽到狗叫聲,從裏麵跑了出來,喝住狗。隻見那人五十歲左右,滿臉的胡子拉茬,我們猜想,他可能就是胡忠山,一問果然就是他。
我們說明來意,他趕緊把我們讓進窯洞,窯洞很簡陋,炕上鋪著一張席子,光光的什麼都沒有。他很熱情的讓我們坐在炕上,執意要給我們倒水喝。看得出他比胡老二要大方些。他告訴我們,他1979年開始做石匠,石匠的手藝是跟著前麵一個村莊的牛師傅學的。學會手藝後,就在本村和附近的幾個村莊給人做石磨、石碾子,還給人箍窯(當地人將築窯稱之為箍窯)。
他說,以前由於他有手藝,收入比一般農民要好一些。比如給人做一個石磨,可以得到50元的工錢,做一個大石碾子,可以得到五六百元的工錢。在這一帶箍窯很便宜,除了極少的一點木料,就是一些石頭,這些都是就地取材,基本不花錢,主要是工錢,一眼窯洞的工錢約150百元。那時候活很多,他常年在外麵工作,每年的收入約五六千元。但現在,由於機器的介人,已經沒有誰要磨麵了。碾子還有人要,但也數量有限。現在人生養少了,窯洞的需要量也少了。以前他們這裏的農民,剛結婚就要為後代準備窯洞,一般是一個兒子要準備二眼窯洞,要是生了五個兒子就要準備十五眼窯洞。現在的孩子少了,而且出外打工的人多了,有些人出去後就在外麵安家了。還有些人為了趕時髦,開始建平房。但平房的花費大,要水泥、鋼筋、瓷磚等,而且住起來不如窯洞舒服,因此建的人不多。盡管如此,以上的種種原因,使得窯洞的需求量也在加劇減少。所以胡忠山說,他現在的收人比以前少多了,偶爾出去做點手藝,剩下的時間在家種點地、養幾隻羊,補貼補貼生活。
他說村裏農民的生活還是很苦,好一點的每年一家人的收入約五千元左右,差的隻有二千元左右,村裏大多數孩子小學畢業後就讀不起初中了。這附近沒有中學,要到很遠的地方去讀書,要在學校住宿,即使自己帶上糧食和鹹菜去上學,每星期的生活費也得要二十來元錢,每個月八十來元,還要交學費、書費,還要買文具,一個中學生每年的生活費和學費就得要花一千多到二千元。農民們往往不止一個孩子,每年要有五千元的收入還能勉強送一個孩子上中學,要隻有二三幹元的收入就很難了。一般孩子最多也就讀個初中,讀高中的都很少,有些是考不上,有些考上了也讀不起。
他說,他最大的願望就是出去走一走,看看和自己村莊不一樣的外麵的世界。所以他曾去當兵,但後來沒多久又回到了家鄉。他在電視裏看到過許多和他們不一樣的生活,從吃的到穿的、住的,他羨慕那些大城市裏的生活。他現在最大的願望就是讓他的大兒子念書,最好是念到北京去,這樣他也就會有機會到北京看看。在天安門前照張相,這是他一直埋藏在心底的願望。
最後我們要跟他照一張照片留念,他有點慌張,因為對於他這樣的山裏的農民來講,照相還是很難得的事情。所以,他讓我們等等,他在箱子裏翻出了一件沒有了領章的軍裝,這是他退伍時留下的,他要穿著這件衣服照相。的確,他身上的衣服也實在是太破舊了,隻有這件軍裝才比較像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