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傻瓜。”我輕輕地笑著罵她,心裏卻暗自佩服起這個丫頭的心細起來。
“走吧,宿舍要關門了。”
“背我!”她臉上還掛著淚痕,卻已經興致勃勃地爬上了我的背。
“小樣你上癮了吧。”
“就是,本公主的禦用坐騎,安全環保無能耗。駕!”她摟著我的脖子很得瑟的樣子,我無奈地笑了笑,背著她走在曖昧不明的路燈下。過了一會兒舒展說:“小爹,答應我兩件事。”
“嗯?”
“第一,以後不許生我的氣,不許大聲吼我;第二,不管別人怎麼說,你不許離開我。”
“嗯!”我點點頭,對著路燈下的陰影輕輕歎了一口氣,這一聲歎氣,舒展沒有聽到。
和舒展在一起總覺得時間過得特別快,一不小心就到了2006年。新年第一天留給我的印象除了舒展給我織的一雙分別繡著我們名字的手套,和豬頭那句“元旦是幾號?”的膾炙人口流傳至今的名言,還有那次不一般的緊急集合。
那天我們隊剛好擔任戰備值班任務,一大早大家就換上迷彩打好背包在宿舍裏帶著,突然一陣淩厲的哨聲響起,節假日進行緊急拉動在部隊是司空見慣的事情,好像不拉這一趟就不能體現節日氣氛一般,機關首長美其名曰:“提高打仗意識,增強戰備觀念”。我們邊準備著裝具邊抱怨著學校領導“閑得蛋疼”連年都過不安生。到了指定地點才發現氣氛較往日有些不同。訓練部單部長站在前麵進行了簡單的作戰動員:同誌們,學校50公裏外的XX山脈昨晚因煙花炮竹引發了森林大火,武警消防部隊正在組織救火。由於天冷風大,受災麵積廣而警力薄弱,上級首長決定組織我們進行支援。形勢嚴峻,要求大家:第一,聽從指揮,英勇作戰;第二,注意安全。出發!
警車開道,一排東風大卡在呼嘯聲中向受災點趕去。車上氣氛凝重,畢竟這是第一次經曆這種狀況。為了打破這種沉悶,我開著玩笑道:“豬頭你放心,我會照顧薇薇的。”豬頭翻了翻白眼:“就是怕薇薇落在你手裏,我才決定勇敢地活下來。”大夥哄笑起來,豬頭又轉向老馬:“老馬你還有什麼要交代的沒?”老馬從兜裏掏出一塊三毛錢,神色凝重:“這是我這個月的黨費,請代我上繳組織。”沙皮一把搶過:“我這還有七毛,剛好夠洗個澡。“”沙皮,聽說你已經買了壽保?”“買了,我媽給我買的。”“你媽真會投資。”“等會兒大夥兒先保護我啊,我連女孩子的手還沒摸過呢”一向古板的邱爺也冷不丁冒出一句,大夥又是一陣爆笑。
再往前大家就笑不起來了,大家很明顯地感覺到氣溫在急劇上升,車外麵是燒得通紅的山體,一陣接一陣的灼人熱浪卷來,感覺眉毛頭發都變形了。
“下車!”大夥兒跳下車去,每人領到了兩個饅頭一包榨菜還有兩瓶純淨水。
“上山之後用樹枝撲火,要站在順風的方向??????”消防戰士簡單教了一些滅火方法後我們就上山了。山上到處是煙霧彌漫能見度很低,腳下的路被燒過之後鍋底一般滾燙燙的,迷彩鞋底不一會兒就變得軟塌塌了。我們每人撿了一根鬆枝撲了起來,滅火的時候才發覺火這玩意兒其實挺頑強,往往剛撲滅的地方過了一會兒山風一吹又著了起來。大夥兒不敢怠慢連飯都沒時間吃。下午四點火勢終於控製,大夥兒歇了一口氣,每個人都饑腸轆轆,紛紛掏出兜裏的饅頭啃了起來。誰都沒想到06年第一頓飯是這樣吃的。
正放鬆的時候,山澗裏有一處火點又死灰複燃,我喊了一身“著了!”就扔了饅頭撲過去,剛揚起手裏的鬆枝。突然山風轉了個向,朝我麵門撲來,我眼睛一閉,聞到了一股燒焦蛋白質的味道。再睜開眼時,身後的火也著了起來。緊接著十幾個戰友大喊著撲了過來,大家齊心協力才把火撲滅。“沒事吧?”“怎麼樣?”兄弟們急促地問道,緊張的樣子讓我都有些感動。“沒事,嚇死我了,差點變燒烤了,”我故作輕鬆地摸摸頭發眉毛,“還好,沒燒光。”大夥哄地笑起來,從他們幸災樂禍的表情來看,沒燒光也差不多了。
下山之後,單部長看望了我們全體參加滅火的學員,走到我麵前時,部長盯著我頭發眉毛端詳了好久,旁邊一個領導說:“這就是我們的滅火英雄,馮牧雲。”
“馮牧雲?馮牧雲?”部長盯著我反複念叨著我的名字,問道,“這名字有點耳熟啊。”旁邊的雷處長湊過來在他耳邊嘀咕了兩句,部長愣了一下,隨即嗬嗬地笑了,他轉過身衝雷處長低聲說道:“丫頭眼光不賴嘛。”說完兩人大笑起來。
“小夥子挺勇敢嘛,頭發眉毛都燒焦了,衣服也燒了個窟窿,身上沒事吧。”部長拍拍我的肩膀。“沒事,我隻是執行命令而已。”
“好!”部長滿意地看看我,“咱們以後有機會聊。”然後轉身走了。
“呀,你怎麼成這樣了,嚇死我了!”回學校後舒展拉著我的手一臉緊張。
“救火嘛,又不是打仗。”我笑了笑,“放心,不會讓你當寡婦的。”
“討厭!”舒展嗔責了一句,又湊過來心疼地看著我,“頭發眉毛都燒焦了,疼嗎?”“沒事!你不嫌我醜就行了。”我敷衍道。
“我爸說你特勇敢呢,”舒展的臉上掩飾不住得意。
“他還說了什麼?”我皺著眉頭問道。“他說我眼光不賴,他對你挺看好的,”舒展臉上又火燒雲般地彤紅起來,“叫我有空帶你回家,請你吃個飯。”
“不至於吧!”我的頭立馬大了起來,一副逼良為娼的表情。
元旦過後我們迎來了2006年第一場雪,它比以往的時候來得更早一些。其實早晚倒無所謂,令我們鬱悶的是這場雪從小到大一共下了七天,一開始還零零星星的,跟掉頭皮屑一樣,後來就變成了白花花的餃子,再往後,用“鵝毛大雪”都不足以形容當時的盛況了。小B倚在宿舍的暖氣片上嗟歎:“靠,天上下衛生紙了。一團一團的。”望著漫天的衛生紙大夥兒一個比一個惆悵。老實說我們都是喜歡下雪樂意看雪的,有女朋友的還可以拉上小女朋友在冰天雪地裏浪漫一把叨咕兩句“我對你的愛就如雪花一樣純潔”的肉麻誓言(其實很有可能是:對她的愛就如雪花一樣短命)。沒有女朋友的也可以吟誦“北國風光千裏冰封”獨自悶騷一把;我們所鬱悶的不是下雪本身,而是下雪後的善後工作。這就好比老天酣暢淋漓地拉了一泡屎,卻要我們沒完沒了地擦屁股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