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船長的客人(1)
如濃墨般的雲在遠方彌散，呈螺旋狀染黑了整片天空，呼嘯的狂風像是野獸的怒吼，高聳的桅杆在風中被壓彎了腰。
刺目的閃電在烏雲中隱現，狀如龍蛇，撕裂天空，沉悶的雷聲從高空中傳來，與之而來的還有那如實質般的壓抑氣息。
起霧了。
“見鬼。”水手朝著嘴裏狠狠地灌了一大口朗姆酒，琥珀色的液體從他的嘴角溢出，沿著髒兮兮的胡子往下流。他蹲在牆角，帶著刀疤的臉上寫滿了麻木。
“轉舵！轉舵！”甲板上傳來亂哄哄的喊聲。“二副，你這個混賬去哪了？”
“就來了！”有沙啞的聲音回應。
“轟隆。”船身狠狠地震動了一下，十幾米高的巨浪像一發炮彈一樣沉重地砸在船舷上，海風卷集著暴雨呼嘯而至。
黑暗中有火把亮起……“收帆！收帆！快！”老船長的聲音在黑暗中傳出顯得撕心裂肺。
水手踉蹌著從積水的甲板上爬起來，他的手抓著欄杆，挽起的袖口下，海蛇的刺青猙獰可怖。他熟悉這片海就像是熟悉自己的家，從而也就更深知它的危險……那些隱藏在風暴下的東西，遠比這些浮在水麵外的一切更加可怕。
他搖晃著試圖站穩身子，布滿血絲的渾濁雙眼被他用力瞪大，他挺著脖子，想要……想要看清迷霧中的暗影。
風浪帶來的顛簸對水手們來說已然是家常便飯，但船上顯然並非每個人都是水手。走私的生意常伴著偷渡，而能在一艘走私的貨船上擁有一個房間的家夥更絕非尋常之輩。
少女蜷縮著躺在灰色帆船布製成的吊床上，破舊但幹淨的被子遮住了她齊膝裙下雪白修長的大腿，她緊緊地閉著眼，本就蒼白的臉頰此時近乎透明，皮膚下細密的血管若隱若現。
天旋地轉……大概就是這種感受，少女咬緊牙關，生怕下一秒嘔吐物會從喉嚨裏湧出……暈船真的是，要命啊……
“其實早就為您準備了暈船藥，如果您吃一點會好很多。”房間的門本就沒有鎖，船長不知何時已經進入了房間，他從儲物櫃的抽屜中取出白色的藥片，連同一杯溫淡水遞給少女。
“有勞了。”少女從吊床上坐起來，看都沒看就把藥片丟進了嘴裏，同時灌下去一大杯溫水。藥品見效的速度格外得快，至少在少女身上體現的格外明顯，眩暈感快速消退使她終於可以勉強睜開雙眼。
蒼老而優雅的男人站在她的麵前，舊皮縫製的船長帽上插著金色的羽毛。他在脖子上戴著金質的三叉戟項鏈，他微笑著，就像是上層社會的紳士。
但少女知道這絕非這個男人的真麵目。
聞名黑港的劊子手，“虎鯨之口”號的船長，格雷戈裏，自然不可能是什麼善類，就算說是做著走私的生意，人們眼中的他還是那個縱橫七海之間的海盜王，用敵人鮮血染紅每一片他經過的海域。
少女的目光沿著船長的身體掃下去，男人的腰間鼓囊囊的，不難看出其中藏著裝滿彈藥的火槍。
“防身的家夥，有備無患嘛。”格雷戈裏注意到了少女的目光，不在意地笑笑。“如果您沒什麼問題了，我就先失陪了。”
“叫我伊蒂絲就好。”少女歪著頭，臉上揚起了甜甜的笑。“承蒙照顧，不勝感激。”
“榮幸之至。”船長俯身行禮。
少女的銀發垂落，燈光照耀下，仿佛有液體在緩緩流動。
船上有一個人死了，他的頭被切下了掛在了桅杆上，屍體被扔進了海中喂了鯊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