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不留神四(5)
“怎麼了?”我問。
“有點冷。”玉玲哆哆嗦嗦地讓我把外衣給她披上。“哎,我怎麼心裏不塌實?好象這地方不吉利。”玉玲茫然地望著小縣城,越走越慢,越走越沒有勇氣。黑漆漆的小城如罩著妖氣的巨獸,而那無數閃動的燈光正是怪獸口中泛著磷光的巨齒。玉玲毛骨悚然的不想走了。
“咱倆身上加在一塊兒也沒有五十塊錢,搶就給他,怕什麼?你剛離開大城市,有點不習慣。”我大大咧咧挺坦然。事後證明玉玲的感覺最終是對的。不聽老人言和不聽女人言都得吃虧。老人憑一輩子經驗,女人憑天生的直覺。
縣城很小,橫穿過來也沒有一公裏。唯一的百貨商場早關門了,街道兩邊全是小吃攤兒。湯圓、麻辣燙、酒糟、擔擔麵,應有盡有,甚至還有一袋袋的大煙殼(呆了幾個月我才知道那是什麼東西)。街上沒有路燈,每個攤兒上都點支小燈泡,可憐呐!螢火蟲的**就那麼點兒亮。路上特別髒,泥湯四溢,泔水橫流。沒走多一會兒,我的皮鞋就成了泥坨子。在川北很久,我從沒在地攤兒上吃過東西。因為我從未搞明白,他們洗碗的水是哪來的,或者根本就不洗,抹布擦擦了事。
“回基地吧,太髒了。”玉玲早就忍不住了。
“從那條路上繞回去,那邊好象清靜點。”我領著玉玲躲躲閃閃,一蹦一跳地拐到另一條路上。這條路人少,黑乎乎的,挺滲得慌。
沒走多遠,我就帖“刺咣刺咣”的聲音從街的另一頭傳過來。“好象是敲破鑼的聲兒?”我問玉玲。玉玲搖搖頭,也說不上來,我們循聲而去。
街口是片幾百米見方的小廣場,好幾十個大姑娘小夥子正在廣場上跳舞呢。“刺咣”聲是從一台倆喇叭錄音機裏傳出來的。由於聲音放得太大,喇叭都劈了。廣場四周拉著繩,幾支二百瓦的大燈泡吊在四角,可廣場中央光線依然很暗。舞者們狂舞猛跳,遠遠望去,人影婆娑,煞是熱鬧。
“你瞧,他們都穿著球鞋呢。”玉玲捂著嘴樂。
我眯著眼仔細看,果然見墊著灰的土地上,一雙雙綠球鞋扭來跳去,地麵就跟起了片霧似的。
“真夠玩兒命的!”我笑著挽起玉玲。“想不想跟我跳一個?”
“得了吧你。”玉玲甩開我。“看看,那正有四川妹子盯著你呢,請人家吧你。”
我果然發現,人群裏有位十七、八歲的小姑娘斜著眼瞅自己。看見我發現了她,趕緊把臉扭過去。“大小姐的眼真毒!人家是對外地人好奇。你在北京不是也老瞅外國人嗎?”
“沒關係,你請她跳唄,人家高興著呐。”玉玲的嘴從不饒人。
“你受什麼刺激了?還有完沒有?街上看你的男人多了,我說過片湯兒話嗎?”我快讓玉玲氣樂了。
“那是你心裏沒我,還說呢你?”玉玲不知哪來的醋勁。
“回基地,回基地行了吧!”我甩手便走,此時已被她氣得牙根癢癢,四肢乏力。真想找個不會還手的家夥臭揍一頓。我一直以為,自己不會跟女孩子嘔氣。可玉玲要是氣起人來,軟硬不吃,生熟不管,拿她沒招兒。
第二天吃早飯的時候,我都沒心思搭理她。倒是玉玲湊過來,“還生氣呐?小心眼!得啦,剛才徐姐說,隊長要見咱們。”
“你就是小方吧?”剛見麵,隊長就拉著我的手,非常親切。聽徐姐說,隊長三十來歲,是外地留京的大學生,在單位沒根兒,一直不太得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