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還能怎麼樣?”聽老人的意思,故事還在繼續。
“鑲好後,第二天早上再下樓,把我兒子都給氣樂了。等於十六的後麵,又讓粉筆打了個對勾兒。”
“咣鐺”一聲,鐵門被踹開,警察又順手扔進一個倒黴蛋。那小子身材瘦小,幾縷趕粘的頭發支楞著。他驚魂未定地四下張望一會兒,然後弓著身子向前探了幾步。他臉色蠟黃,小鼻子小眼擠成一堆兒。這小矬子頂多十八、九歲,嘴上的絨毛剛長出來,瘦削的臉和突起的眼珠子,說明他肯定是個南蠻子。
“瞧你媽什麼哪?偷地雷呀!”京片子的罵聲引來一陣哄笑。
怎麼跟自己剛進看守所時一個德行?我搖搖頭,不禁暗自慶幸。好在這回老子明戲了,不然也得招人罵。
新犯人忙不迭地向京片子微笑致意。此刻他終於發現隻有馬桶附近和還有空地方,隻得向馬桶挪去。
“小兔崽子,到爺這兒來。”
牆角深處傳來的說話聲非常低啞,聲音陰森而幹澀,一點水分都沒有,象被人掐著脖子硬擠出來的。象有人在耳邊磨刀,我脊背上的汗毛都立起來了。向牆角望去,除了閃爍不定的一雙眼睛遊離於半空外,根本看不清那家夥長什麼樣。一對賊眼太蜃人,深夜曠野,碰上這麼雙眼睛,人隻有屎尿齊流的份了。
“操!這哥們兒沒幾天活頭兒了。”京片子的聲音極小。
“幹什麼的?”
“殺手。”
“真的?”我覺著脊梁溝直冒涼氣。
“聽說他身上背著四、五條人命呢。”京片子的嘴撇到另一邊了,小眼睛不住地往牆角瞟。
此時,新犯人已尋聲走到牆角。
“看啥哪?”殺手是個東北人。
“找個地方坐。”新犯人低聲下氣,一看就不是幹橫事進來的。
“找地方得交錢,知道不?”
“嘿嘿嘿----”
“咋進來的?”
“我撿了個錢包,他們硬說我是偷的。”南蠻子手指著外麵。“其實----”
“瞎掰,我好幾十歲的人了咋就沒撿過錢包?老讓人家偷了,你別胡扯。”
“我----我,我不是運氣好點嘛。您說錢包扔在地上誰能不撿?”
“運氣好咋進這裏頭啦?我看你運氣是挺好。”屋裏居然沒人笑。此刻牆角伸出隻手,一把薅住新犯人的脖領子。“就坐這兒,背衝著爺坐。”
“謝謝您,謝謝您。”新犯人點頭哈腰,千恩萬謝。
“下雨打孩子,閑著也是閑著。讓你享享福,大爺給你按摩按摩,你小子運氣是挺好的。”死囚的另一隻手也伸了出來,從後麵掐住新犯人的脖子。
我們都很奇怪地瞧著,不知這家夥要幹什麼。
“大哥,您?您----”新犯人的聲兒有點顫。
“放心,我還能掐死你咋的?看看你這小兔崽子血脈流不流通。”死囚嗬嗬笑著,兩隻手還真的在新犯人脖子上揉來搓去。那兩隻手關節異常粗大,指甲足足半寸多長,縫裏的泥也得有二兩多。
“他幹什麼呢?”我偷偷問京片子。
“不知道。東北虎他媽的有邪的。”京片子大張著嘴,舌頭搭在下唇上。
“是不是丫自己吹的?”
“不是。他到越南打過仗。聽說挨過槍子兒哪!回來後當過飯館老板,人家覺著飯館不掙錢,改行殺人了。”
“專業?”
“那可不。”
此時死囚已在新犯人脖子上來回揉了一分多鍾。突然他雙手向前一推,新犯人便一頭栽了出去。他翻滾幾下便趴在冰冷的水泥地上,手腳亂蹬,渾身痙攣,好象有隻耗子在身上亂竄,連後背都一抽一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