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色裏,在一個名為千竹灣的偏遠小山村,有位皮膚黝黑、身形消瘦的少年正手持木桶,從小溪中打水。少年似乎很累,時有汗水滴落溪中,濺起一絲小水花,但不見少年有絲毫的停歇。
少年姓竹,單名一個空字,是老村長將其自竹林間拾來時所取。老村長膝下無子,便將竹空留了下來,十數年來,二人相依為命,感情極好。而今老村長年歲已高,行動不便,吃衣住行皆需照料,竹空便成為了家中唯一的頂梁柱。
事事操心,事事幹。
用那些過來人的話說:窮人的孩子早當家。
將木桶盛滿,竹空一聲輕喝,嫻熟的挑起擔子,而後步履穩定,直奔老村長家而去。雖說竹空年紀不大,堪堪年過十五,可多年來的曆練,早已讓少年展現出不符合年紀的成熟穩重,黝黑的臉頰上,絲毫不見稚嫩。
山村小路本不好走,不平穩的道路,讓竹空挑起水來搖搖晃晃,些許的清水灑出,落在塵土上,濕了塵埃,顯了清涼。
此時,農間有不少村民埋頭忙碌著,或許恰好收工回家,見著竹空,有的露出一絲微笑,打聲招呼,有的視若無睹,形同陌路。其實,這麼個小村,誰還不認識誰了?隻是因為某些村民,瞧不起竹空這個“棄子”罷了。
有時候,在這種山野小村,觀念是根深蒂固的。
“嘿,撿來的,撿來的,這天色都暗了,你還在挑水呢?”竹空路過一間房屋時,院子裏忽的探出個小孩的頭來,滿臉戲笑,打破了這原本萬籟寂靜的夏日傍晚,那西方藏起來的陽光,似乎都因此而更暗了。
竹空腳步一頓,但沒有回應,黯然離去。
有些東西,終究能成為習慣。
“哈哈哈,撿來的就是撿來的,不敢吭聲,以後恐是一個啞巴,這輩子,下輩子都要任人欺淩。”那少年的嘲笑聲隨風而起,遠遠的傳入竹空耳中。
忽然間,夏夜的蚊鳴鳥叫,似乎都成為了嘲諷的原聲。
竹空咬咬牙,直往家去,於暮色中留下一道落寞身影。
至家時,桌上的饅頭清湯所剩不多,也不見老村長的身影,許是已經吃完休息去了。竹空將水倒入儲水缸中,意外的挑回來一顆石子,竹空隨手將之丟在院中,吃完飯,待一切忙完,方才回房。
房間不大,床榻不大,床墊單薄,被子更是單薄。
好在是夏夜。
當然,山野小村的夏夜,晚間亦是涼快如秋。
躺在床鋪上,竹空隻覺一身疲乏,很快上來一種無力的感覺。此時,耳旁忽是響起那少年的嘲諷之語,兩行清淚悄然流下。夜色,不僅遮住光明,更似籠罩了少年最弱小的心靈。
雖然說,老村長給予了竹空一個家,讓竹空感受到溫暖,大部分的村民也慢慢的接納了竹空這個“來曆不明”之人。但並非是所有人都有如此好的,總有部分村民對竹空“另眼相看”,也總有無知小兒,將話語說的如此傷人。
是啊,他竹空,隻是一個被父母拋棄,被親情所遠離,被同情所憐憫,是一個無人疼愛的棄子罷了。世道無情,總要承受被人嘲笑、欺淩甚至打罵的悲慘局麵。
說的直白點,他就是一條可憐蟲。
當然,換個角度想,若不是老村長可憐他,將他從竹林間抱回來,此刻或許早已成為木下黃土,或者野獸之食了。
隨著夜色愈靜,竹空在床榻上翻來覆去許久,好不容易才睡著。
翌日,天微微亮,公雞都未起鳴,竹空已然起床。自小,竹空就有早睡早起的習慣。
打開屋門,來到泥土鬆軟的小院中,竹空微微深呼吸,仿佛所有的疲憊與壞情緒,都隨著呼出去的氣而消散不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