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覺得這樣的推測很有道理。”
“應該是胡亂猜測才對。無憑無據怎能說推測?”
“我說的不對嗎?”
“我看起來就那麼純情嗎?”
元應慎身體後退了一點,眯著眼,打量了她一番,一麵點頭一麵說:“似蹙非蹙籠煙眉,欲笑還嗔多情目,嗯嗯,挺像的。”他唯一喜歡看的文學書就是《紅樓夢》,喜歡裏麵的林黛玉,她的善良讓他喜愛,她的敏感叫他憐惜。
“你哪隻眼看起來像了?怕不是你把心裏念念不忘的女子的形象投影到我身上了吧?”
“那不好嗎?”你就是我心中念念不忘的女子啊。
“恕我造次。這樣好像鬼附身呢。對不起對不起,我的話說得不好聽,你不喜歡就自己修飾一下再入耳聽。”
“聽起來確實很沒情調呢。愛情故事片裏,女主角說話好像不是這種風格。”他撇撇嘴。
“所以我當不了女主角嘛。”
“你也不用自暴自棄,苦心人,天不負。自己努力修煉風格的話,也能當上女主角的。”
“你要渡我,我卻沒有慧根。這是怎麼也修煉不來的。誰聽說過蘿卜菜籽能長出荔枝來呢?”
應慎聽了哈哈大笑,“你倒是很安於現狀啊。”
“換個詞,叫樂天知命。”
她素來以溫婉沉靜的氣質麵世,而這次卻散漫得很,不知討好,可能因為有過一麵之緣,對方已明底細吧。反正與林阿姨跟人介紹的宜家宜室的形象有尚遠一段距離。
“可不可以交換手機號?我們還有沒有再見麵的機會?”元應慎問道。
江蒹葭怔了怔,還有以後?“以後的事情誰會知道呢?”
“如果,我打電話給你,可不可以出來見個麵?”
“為什麼?你真的要和我相親嗎?”
“我一直都是認真的。”他嚴肅地說。
“沒有特殊情況的話,應該是可以的。”蒹葭答應得很爽快。本來她也不習慣吊人胃口。她誠實地麵對自己的心,這個人,不討厭,且交談輕鬆愉快。可能是前麵幾個太不對胃口,反襯得他還算投緣。
第一次見麵後訂下以後的約會,有一就有二,約會六七次後,因為這是對大齡男女,雙方家長就開始督促談婚論嫁了。直至一個月後的今天,正式成婚。當然,兩人可以結婚的理由絕不是僅僅因為約會了七八次,更本質的來說,是因為在這七八次裏,他們對彼此有了一個淺層了解且達成了初步共識:江蒹葭,女,二十六歲,大學老師,身體健康,業餘時間愛好看碟,上網,玩遊戲。元應慎,男,三十三歲,家族企業繼承人,身心健康,無不良嗜好。
求婚那日,約會地點在咖啡屋。
“這不是很多女孩子都特別喜歡的那個牌子的冰淇淋嗎?你不喜歡?”元應慎說。
“味道不錯,就是價格不太喜歡。”蒹葭笑了笑。她一般隻吃和自己經濟實力相符合的食物。
“我請你。”元應慎笑道。
蒹葭瞅了瞅他,無可無不可地點點頭,眨眨眼,又笑起來,“謝謝。”
拿起小勺,一勺一勺地舀起送入口中。雖然價格很貴,但味道確實不錯。奶油細膩,咖啡香醇,入口即化,甜而不膩。
“嗯?”蒹葭突然頓住,口中有一種金屬的冰涼感,柔軟的舌尖感應到那是一個金屬圓環。從桌上取來紙巾掩住口鼻,小心地將金屬圓環吐在紙巾上。一枚白金鑲鑽的戒指赫然躺在紙巾上,昏黃的燈光下,反射著晶瑩的亮光。
蒹葭將戒指遞過去,含笑看著元應慎,“看來今天有點慶活動,而且運氣不錯,居然中獎了。看看是不是真的?我對金銀珠寶沒有研究。”
元應慎笑嘻嘻地看著她,依言接過去,並不承認,反而裝模作樣,仔細看了看,“是真的。看來這是天意啊。我不得不向你求婚了。連戒指都是現成的。”
“難道,老板就沒有想過我可能會不小心吞下去造成事故?”蒹葭皺著眉笑道,故意忽略掉他剛才的話意。
元應慎一愣,“言情片裏都是這麼演的。”
“你好像很喜歡看言情片?”
“大學的時候陪女朋友看得多。”
“哦。”蒹葭點點頭表示理解。
“你會介意我談過戀愛嗎?”
“你沒談過戀愛我才奇怪呢。”
“那就是說不介意了?”
蒹葭點點頭。
“雖然我談過無疾而終的戀愛,但是向別人求婚,這卻是第一次。蒹葭,願意嫁給我嗎?”元應慎深深地望進她的眼瞳裏,黝黑的眼眸仿若宇宙的黑洞,將一切星光塵埃吸入,令人迷醉,深陷而不自知。
“為什麼是我?”蒹葭眼神清明地看著他,問道。
“第一次看到你,我就知道是你。連我們的相親也是我去拜托別人的。”
“我還是不明白。”蒹葭的表情十分困惑。她明白自己長得還不錯,性格還算溫和,腦子也還好使,但是她不愛他,他知道的。而且她相信,他可以找到更漂亮、更聰明、更不錯,更愛他的女子。那不是更好嗎?
“如果我說我愛你呢。”他低低地說,聲音裏包含濃烈的感情。
“什麼?”蒹葭笑起來,“不要開這種玩笑好不好?既沒創意又不好笑。”
“嗬嗬。我就知道你是這種反應。”元應慎勉強笑著,“都說‘我愛你’是起死回生的靈藥,到你這裏卻一點效果都沒有。”“也不是沒有效果,你看你就逗笑我了。”蒹葭抿嘴笑著說。
“可是,我真的很喜歡你。”
“真的?”
“真的。”
“可是,我不愛你。”
“我知道。但是,你不討厭我吧。”
蒹葭點點頭。
“事實上,我還是蠻喜歡你的。”她細白的牙輕噬著下唇,“我很喜歡你這位朋友。”她特意強調朋友兩個字。
“那麼,你就用那點喜歡的感情和我結婚吧。”
“你用不著這麼委屈。”雖然元應慎的長相不是時下流行的白淨俊秀型,但是深色的皮膚,高聳的鼻梁,有棱有角的臉型,說不上特別英俊,但也很有魅力。
“我不覺得委屈。”元應慎頓了頓,“你現在急需結婚。我還算不錯的對象吧。”
如果蒹葭要一場沒有愛情的婚姻,他希望新郎能是他。他一直都知道蒹葭對某個人一直不能忘懷。他不知道什麼原因讓蒹葭不能和他結婚,但是他現在有這個機會,他就願意守在她身邊,耐心地等待,讓她明白,他才是和她攜手共度一生的人。
“這點我不否認。”蒹葭的心情霎時有些沉重。媽媽一直身體不好,現在醫生說病情惡化,恐怕是熬不過今年過年了。母親這一生大半時間都是為了她。她還小的時候,擔心養不大;她長大了,擔心成績不好,考不上好學校;考上大學了,擔心能不能找到一份好工作可以養活自己。現在,自己一切事情安定下來,媽媽又為自己的婚事日夜掛念。媽媽有時不免悔恨在大學的時候對自己要求過嚴,那個時候總是說,還是學生就要守學生的本分,學生期間戀愛有結果的很少,還不如專心學習,在學業上有所成就。戀愛結婚畢業後再談也不遲。沒想到,畢業好幾年了,終身大學懸掛在現在成了媽媽的一塊心病。蒹葭一日未嫁,為人母一日難以心安,聽說現在大齡女知識分子獨身的很多,總擔心蒹葭這輩子就不結婚了。為了不讓母親難過,這也是蒹葭積極配合相親的原因。自己為母親做的事情很少,隻希望她能快快樂樂地過完最後一段日子。
“這樣就行了。你不需要考慮那麼多。”
“我無法現在回答你。”蒹葭抱歉地說。
蒹葭沉吟著,其實和他結婚比一個素不相識的人要來得安全得多。但是……正是因為他對她有著不同尋常的喜愛,她明白自己無法回報同樣的感情,擔心自己會傷害到他。
“什麼時候能給我答案?”他問道。希望不要太久,等待的滋味並不好受。
“三天。”三天的時間並不長,但是足夠讓她想清楚某些事情了。而且,她也沒那麼多時間拖延了。
上課的時候,繼父打電話給她,說母親又發病暈厥過去了。強忍著內心的悲痛,她匆匆交代學生幾句,就打出租趕到醫院。
“怎麼樣?”她著急地問繼父,眼眶裏滿是淚水。一下車熟門熟路地跑到急救室,這已經不是她第一次來了。
“還在搶救。”繼父疲憊地靠在牆上。
“叔叔,你坐下歇歇吧。”蒹葭看著繼父有些不忍。剛退休下來的繼父本來保養得極好,比實際年齡好年輕好幾歲。卻因為母親的病,弄得疲憊不堪,這兩年來,衰老了許多。
“嗯。”繼父輕輕地點點頭,目光柔和地看著她。
“叔叔,謝謝你。”
繼父偏過頭,淡淡地一笑,滿目悲傷,“傻孩子,謝我什麼。”
“媽媽的病,讓叔叔很辛苦。”
“這沒什麼。我應該做的。小葭,你是個好孩子。”他的目光像要傾吐什麼,卻又有所顧忌地保留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