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華曆十八年,初冬的頭場雪便是下了三日。
上京城內外白茫茫一片。但是飛雪還未停歇。雪不大,隻是連綿不斷。城西都門外,在這風雪之中,出現了一隊裹著黃金戰甲的士兵。這些甲士們各自腰跨金錯刀,手按刀柄,幾乎隨時都能抽刀殺敵。
騎馬領隊的將軍一副黃銅鎖子甲,他的腰間同樣掛著一把金錯刀。這把刀雖然和甲士們的刀外形相似,但是依舊可以從它那鑲著金絲的刀鞘而看出它的不凡。而這把刀的主人更是儀表不俗,從其上揚的兩道濃眉和蘊含凶光的眼睛來看,此人必是軍中虎將。
在隊伍之中,有一輛赤色馬車。馬車上的簾子是放下了的,所以看不見車中事物。鐵甲錚錚,車馬粼粼,這支隊伍在官道上疾行。莫約過了三四裏,領隊將軍右手一抬,所有甲士立馬同時止步,挺立不動。
那將軍翻身下馬,來到馬車前,躬身行禮,道:“公子,那亭中有一人正在煮茶。”
話音落下後,一隻白淨的手掀起車簾,露出一張俏臉來。這是一張帶著三分女相的臉,加上眉宇間若隱若現的一絲書生之氣,兩種氣質混合在一起,便是這世間第一流的溫文如玉了。他以白玉冠束發,穿著一襲絳紫色的錦衣,內襯鵝黃色長衫,腰間紮著一條紅帶,還掛著一枚流轉金芒的玉佩,儼然一副公府侯門的世子氣派。
“虎叔不必多禮。”這公子走下車來,將那將軍扶起。然後,他抬眼望向西邊的土丘上,那裏有長亭一座,還有人影一點。至此,他臉上蕩漾起兩個梨渦。緊接著,他快步走到土丘下,提起衣擺,拾階而上。
紫衣公子來到長亭裏,隻見一名青年公子坐在輪椅上,正對著自己微笑。這位公子雖然身有殘疾,但依舊氣度不凡。他頭戴金冠,麵若冠玉,鬢邊兩縷青絲直垂落到胸前,又一身黃袍,左手拇指上戴著一隻翡翠玉扳指。最妙的是,他的眉心竟有一點朱砂痣。無論是氣質,還是相貌,兩位公子哥都是在伯仲間。
“初見,快請坐。”黃袍公子伸手示意紫衣公子坐在朱欄上。
納蘭初見點頭,順勢便坐了下來。他接過了黃袍公子已經煮好了的一盞熱茶,見其熱氣升騰,茶中鋪著紅梅花瓣,又聞得冷香刺鼻,於是細品一口,道:“那時我來京口書院進修,去北地從軍之時,正值小雪,便是你在這亭中煮茶相送。將近三歲之別,我倒是頗為掛念這上京紅梅。不料今日還在都門外,便了卻了相思之苦。真是知我者,丹臣也。”
歐陽明月,表字丹臣,衛國公之義子。納蘭初見十五歲時,來京口書院求學,與其相識相交。
在南瞻部洲這塊大陸上,士農工商,等級森嚴。隻不過天下間皆以武為尊,這裏的士,自然是指武士了。一名武士,必須要六歲入蒙學,習六年。十二歲通過考核後入學堂,又習三年。十五歲通過考核後,方可入書院,再習三年。
書院之後,便再無更高等的學府了。幾乎所有的從各方書院結業的學生都將迎來他們人生中最重要的一個月台,那便是由禮部主持的每三年一次的春闈。
所謂十年寒窗,鯉魚化龍,便是在此一戰。
京口書院作為帝國內最好的上等學府,自然是天下武士的聖地,不知彙聚了多少天之驕子。這裏的學生幾乎全部都會在書院中度過三年青春,但是有極少數學生會選擇另一條路——北地從軍。這部分學生將被送到北地長城之外,在那萬裏黃沙之中,與自北俱蘆洲南渡而來的胡人展開生死博弈。當然,在此期間,京口書院將保留他們的學籍,將近三年期滿,學生便可重回書院,不必參加結業考核,直接獲得魚龍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