楔子·血染的“青梅”,青澀的竹馬(1 / 3)

空幽寂寞且落魄的死寂,空氣中夾雜著泥土與灰塵混雜交互的氣息,沒有夏日的蟬鳴和深夜蛐蛐的低吟,隻有在黑暗中如同死去一般的沉醉的呼吸聲,坐在光禿禿的岩石上,深夜皎潔如銀紗的月光披在他的肩頭,時間仿佛被撕開一般不見得一絲絲的動作,四周的一切都被隔絕在一個厚重的屏障外,感受不到孤獨,絲毫沒有悲傷,隻是靜靜地思索著、幻想著、推敲著明天……

這一切空蕩蕩的像是宇宙初生,不管是寂寥空幽環境,還是如同春水一般細細流淌的時間,還是這個像是死去的人——他醒了過來,睡眼朦朧的眼瞳隱藏在長長的劉海下,在這這雙美麗瞳仁的注視下,周圍寒冷刺骨的空氣逐漸潤澤了些許暖流。

男孩看著不知何時依偎在自己身旁的流浪貓,伸出潔白稚嫩的手輕輕地撫摸著它有些肮髒卻格外柔軟溫暖的毛發,手心中可以清晰地感受到柔軟皮毛下的骨骼紋路,對方並沒有排斥這種輕柔的撫摸,反而豎起後肢深了一個懶腰,蜷伏在男孩腿邊緩緩地閉上了眼睛,像是即將遇見一場好夢……

男孩隻是這樣一個人默默地陪著這些生物,一夜又一夜……哪怕晚上一個人偷偷跑出來也沒有關係,哪怕回去會被責罵也沒有關係,這樣就夠了——偷偷摸摸地、卑微至極地、無法直麵陽光地享受這種難言的喜悅——他才不是一個人,又何來的孤獨和寂寞呢?

開發區被廢棄的一座爛尾樓,一大片空地橫在樓前,在天穹被陽光刺破,就總會有形形色色的人帶著自己的孩子來到這裏玩耍,而他就會默默坐在這塊陽光照射不到的石頭上,一個人看著樓前玩耍著的人們,感受著這些人內心的快樂和五味雜陳,這樣就不會孤獨了——他明白世界的精彩,明白情感的複雜,明白朋友之間那種互相理解的感覺……僅僅是得不到而已,沒什麼大不了的,隻要感受過了就好了,感受到那種美妙的感覺就好了。

男孩紅潤單薄的嘴唇微微上揚,露出了一個頗為詭異卻人畜無害的笑容:“你什麼時候會來呢?我還等著你呢,快點啊,我等不及了,我快受不了了……”

空氣的質感變了,流浪貓因為本能猛然清醒過來,立刻跳離了原本親昵的男孩身邊,像是察覺到了莫名的危險,警惕地看著他,銅鈴一般的雙眼中映照著恐懼,後背的毛豎立了起來,嘴裏嗚嗚咽咽像是向對方發出警告。

“我想一個人,我想一個人,受不了了受不了了……”他就像是中魔了一般不斷地重複著兩句話,聲音低沉,帶著孩子特有的奶聲奶氣,甚至還夾雜著一些女生的嬌柔在裏麵,喉嚨發出“咯咯”的肉質摩擦的聲音。

太陽逐漸從東方顯露,藍色的傷疤逐漸明顯,空地上的人逐漸密集起來,世界仿佛由安靜變為了喧鬧,死去的空氣重新活了過來。

有個孩童在一個人蕩秋千,有孩童聚集在一起追逐玩樂,有老人聚集在樹下扇著有些破舊的蒲扇,嘴裏叼著一根煙卷噴雲吐霧……

這些都讓男孩感到不快,看不清楚那雙陰晦的眸子裏閃爍著什麼,男孩隻是一個人靜靜地坐在那裏,沒有任何人和他說話,一個人感受著麵前的喜悅與閑適,可是為什麼……會這麼傷心呢?感覺有什麼東西在心頭堵著,就像是流水被大壩攔住,烈日被樹葉遮掩,清風被牆壁推離。

他拿起旁邊的書本,翻看起來。

太陽逐漸偏西,豔麗的夕陽呈現在地平線上方,人們逐漸消失在遠方,空氣逐漸冷清下來,天空下又重新剩下男孩孤零零的一人,他緩緩地把書合上,沒有聲音地從岩石上跳了下來——不知道他發覺沒有,又或者他本來就是孤獨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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鑒湖朱閣一號別墅,哥特式建築一幢又一幢整齊地排列在山上,私人的露天泳池,綠油油的花圃,鵝卵石路旁邊是潺潺的天然河流,裏麵擺滿了大多數人窮盡一生都無法得到的東西。

陽光逐漸西沉,光芒也逐漸豔麗,一個頭發有些蓬亂卻麵容清秀的孩子站在了華麗的波斯地毯上,穿著簡簡單單的白色襯衫和黑色七分褲,“普普通通”的黑色小皮鞋,看了看走廊盡頭那扇華美窗戶後麵透過來的陽光。沉浸在金色的暖陽裏一定很舒服吧……濟周想到,腦海中浮現出了一幅幅絕美的畫麵。

從小到大他就要接受很多教育,尤其是在學習和自我認知能力這方麵,就算是娛樂也不能抱著手機看自己喜歡的紙片人,而是高爾夫球和騎馬各種閑得要死的活動——但是無論是什麼樣的生活方式,什麼樣的娛樂手段,都可以在這個空曠得極為寂寞的家中完成——他隻想出去看看美麗的夕陽。

他的音樂路途很短暫,在他人生第一次把雙手放在鋼琴上就結束了——可是在濟周拿起那個隻是沾了些許橘色染料的畫筆時,他第一次有了那種恍恍惚惚的感覺,接下來的每一次舞動都如此順利——當時的他想要畫出一抹夕陽。

但是在一切線條都接近完美、色調趨於飽和的時候,那個恍恍惚惚的細線仿佛崩解掉了——他不知道夕陽的模樣……又或者說,不知道自己想看到的夕陽是什麼樣子,那天他在一個絕世的未完成的藝術品前站了一個下午,一直到深夜再緩緩地一個人跪倒在地上哭泣……

反觀自己的表兄濟塵君,琴棋書畫樣樣精通,人帥學習好,又暖還會撩,從小的三好學生年級第一,現在出國深造,大概過上幾年就會回來了吧,主修經濟學……人與人之間的差距為什麼總是那麼大呢?

別看濟周才五歲,前段時間自己好像跟著濟塵君去了趟外麵呢,雖然說一整天頭頂著的全是湛藍的天空和潔白色雲朵,沒有赤紅的雲霞還有悠遠的夕陽,但他更加渴望外麵的美麗了——年幼的他無法形容這種渴望,但對他來說這就像是在噩夢裏想要立刻醒來的那種渴望一樣!

濟塵君還跟自己自己說了什麼“撩妹的方法”的這種事情,什麼“撩妹要從童年的懵懂開始”——這句話曆史悠久,由梵旭集團最大股東許銘他老爹首先提出,再由許銘發揚光大,到了濟塵君耳朵裏他深有同感連連叫好,然後這句話就傳到自己這兒了……撩妹是什麼意思濟周實在是不太懂,但是看著自己表兄說這句話時那一臉僅憑濟周現在的知識量無法形容出來的表情,總覺得是一種不怎麼適合現在的自己理解的東西。

真的不感興趣啊,他喜歡繪畫,喜歡那種特殊的感覺,那種可以自由地控製一切美的感覺,不存在任何束縛,沒有任何章法存在的感覺。

可是今天不一樣了!濟周騎著自行車,滿臉輕鬆與愉悅,就像是即將麵對的是一場遠行——這是一次史無前例的大逃逸,那些美麗的東西馬上就會映入自己的眼瞳,而自己會用那種美妙的筆觸將心中的美好呈現在那個潔白得不留一絲汙濁的花紙上。

他是生來就住在山頂的人,每天都能看到清晰得像是迷霧中的山巒一般的夕陽,可是地平線的盡頭是X市,高樓大廈林立其間,夕陽還沒有墜落到地平線,就已經消逝不見,隻是在天邊留下一抹豔紅。

“去Y市開發區那裏就沒有這個問題了吧!”濟周笑了笑,用稚嫩的語言自言自語,矮小的身子有些笨拙地騎著自行車,緩緩地行駛在路麵上,路過紫檀路,穿過市中心的往事橋——橋上有一位帥大叔正坐在柵欄上麵,一臉無所謂地看著橋下潺潺的流水發呆,之前經過這裏的時候這個人好像也在啊——沒興趣,雖然說在這裏也能看到夕陽。

穿過市中心,一直向北走,原本密集的車輛逐漸稀疏起來,鱗次櫛比的房屋也逐漸變得雜亂無章,這幅空落蕭索的景象似乎讓道路變得更加寬闊了,人行道上幾乎沒有行人,隻有寥寥的老人牽著自己孩子的手,一起朝著城市的方向走去。

“前麵好像有一座高樓哎。”濟周看了看西北方向突兀的樓房,又看了看逐漸向西行的太陽,不由得加快了蹬車的頻率,一點一點地接近,車輪劃過了枯葉,葉子在半空中片刻地舞動了起來,車輪碾過了一片又一片幹枯的落葉,一次又一次像是一個美妙的倒計時。

濟周慌慌張張地將自行車停在路邊,朝著眼前的教堂小跑過去。

天空逐漸變得些許羞怯,雲邊卷起了陣陣溫熱的風,勾起了樹葉,路過地麵發出刺耳的聲音,這座教堂突然顯露出猙獰的神色,像是一個隱藏在夕陽下的黑色的怪物,那黑洞洞的入口便是它大張的嘴巴,等待著獵物送上門去。

這與心中的美麗相對的恐懼讓濟周突然放棄了,他不由得向後挪了挪腳步,喉嚨動了動——要是自己旁邊有一個可以依靠的人該多好,自己不會再想象黑暗中的怪物或者鬼魂,然後跟著那個人穿過這種恐懼看到最美麗的景色……

耳邊隱隱約約想起了擊打肉體的聲音,還有一些人的謾罵和輕輕地呻吟聲,濟周的冷汗立刻流了下來,可是冷靜過後,一個不怎麼好的念頭從腦袋裏冒了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