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個人低著頭，慢慢地朝門衛室走來。
幾分鍾之前，他還是一個印在廣告牌上的紙人，可是一陣風吹過以後，他就變成了一個大活人……
宋十九哪兒見過這陣勢，早就嚇傻了。
本來，他生在農村長在農村，長大以後開了一家包子鋪，勉強度日。後來，在同鄉的鼓動下，跑到城裏來賣水果，因為不會算計，結果賠本了，隻好做了保安。
宋十九在這個小區做了三年保安，除了烏錯和他養的那隻鸚鵡，沒遇見過什麼異常的事。現在，一個紙人從廣告牌上走了下來，這種事他簡直是聞所未聞。
他的手在發抖，腿也在發抖，小肚子發脹，似乎要尿。
紙人已經走到了門衛室的門口，他低著頭站在那裏，一動不動。
宋十九偷瞄了他一眼，發現他個子很高，穿了一身保安服，保安服又髒又破，胸口處有一些斑斑駁駁的東西，像是血跡。
可怕的是，他的手裏拎著一根不長不短白色的棍子，那是哭喪棒。
宋十九抖了一下。
他開始胡思亂想——
也許，他的臉和烏錯一樣，上麵布滿了坑坑窪窪的疤痕，一臉的凶相；也許，他隻有一隻眼睛，另一隻眼睛像死魚眼，那是玻璃的；又也許，他幹脆就沒有五官……
宋十九更加害怕了。
也不知道過了多久，紙人終於說話了：“我找烏錯……”
他的聲音很輕很輕，毫無質感。
紙人的話音剛落，宋十九本能地把大門的鑰匙掏了出來，扔過去。
天空突然亮起一道閃電，響起了一聲炸雷，照亮了虛掩的小區大門，照亮了紙人留下的幾張紙錢——紙錢是白色的。
紙人早已經走進了小區，消失在了黑暗中。一陣風吹過，吹響了紙人留在小區大門上的一串鑰匙，“嘩啦嘩啦”地響。
宋十九越想越覺得不對。
他是一個對工作很負責的人，隻要不是本小區的居民，任何人進入小區都得登記。在小區旁邊賣了十年盒飯的杜大富，每次進入小區送盒飯，隻要是宋十九值班，他都得老老實實地登記。
後來，杜大富總結出：隻要是宋十九坐在門衛室裏，就算是本拉丹來了，他也得按照要求填表登記。而現在，一個陌生人或者說一個陌生的紙人，沒有登記就進入了小區，這讓宋十九感到很別扭。
宋十九決定要去找那個紙人，讓他登記。
這個想法很大膽，一般人是不敢想的。
宋十九不是一般人，他是一個對工作很負責的人，於是他拿起登記簿，朝烏錯家走去。一邊走，他一邊默念著《保安職責十二條》，於是他的腳步更加堅定了。
此時此刻，他似乎已經忘了紙人是從廣告牌上“走”下來的了。
烏錯家的房門似乎是某種界線。
房門外麵是安居樂業，是美好，是快樂，是幸福，是男歡女愛，是笑語盈盈；房門裏麵是是邪惡，是死亡，是醜陋，是陰森恐怖，更是人間地獄……
現在，宋十九站在黑漆漆的樓道口，準備上樓。越是接近烏錯家，他的後背就越是發涼，他有些後悔了，後悔沒有帶上警棍。
又默念了一遍《保安職責十二條》，然後深吸了一口氣，他上樓了。
烏錯家住在二樓。
樓道裏的感應燈似乎是壞了，宋十九咳嗽了一聲，它竟然不亮。
周圍很黑，很靜，但是他感到在這個似乎沒有其他人的樓道裏，還有另外一個人——他聽到了一絲輕微的呼吸聲。
他必須要看清這個人是誰，於是他緩緩地抬起了右腳，想把頭頂上的感應燈叫醒。
咚——
是皮鞋踏在水泥地上的聲音。
宋十九的頭發一下就豎起來了——他的右腳還是抬著的，並沒有落下去，而且他穿的是一雙布鞋，不是皮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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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