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見塵之下(1 / 2)

安見塵腦中回蕩著宜王劉義蒙的聲音和笑臉,恨恨醒轉過來,發現自己被囚禁在一個木籠之中,身邊錢物已被拿光,他伸手摸了摸腰間,張紫瑤送的笑彌勒還在。

其時已近黃昏,安見塵見木籠被放在一個雜院當中,十幾個家奴模樣的人不斷在院子穿來穿去,沒幾人看他一眼,一副習以為常的樣子,幾條黑狗在院子裏來回溜達,不時到籠子邊嗅上一嗅。

安見塵大聲喊叫:“來人呐,來人,快來人!”他不知張紫瑤是何情況,心下極是憂急。

院子裏的有幾個家奴冷漠的看著他,均沒有回答。

安見塵喊了幾聲毫無回應,嗓子又幹又渴,索性閉上了嘴,他想起吳嶺溪的話:“守時以待天命”。心知此事喊叫無用,隻好靜靜的等待。

如此一夜過去,竟沒有一人前來問話,安見塵饑餓難耐,睡夢中也在找尋吃食。

次日一早,昨日打傷自己那黑衣男子獨自一人來到籠子前麵,他雙腳跨立,

手背在身後,兩條黑狗圍著他轉來轉去,他一臉輕蔑,衝著安見塵一揚下巴,說道:“懸腿踢得可以啊,把自己懸暈了吧?”

安見塵晃晃悠悠站起身來,把住籠柱,帶著哭音問道:“她在哪裏?你把她怎麼樣了?”

那男子沒有答話,手伸到籠子前麵一晃,隻見他手裏拿著一個饅頭,衝著安見塵說道:“你來我這做部曲不做?”

安見塵不屑一顧,繼續大聲問道:“她在哪裏啊?”

那男子將饅頭扔在地上,轉身走掉,那幾條黑狗低吼著爭搶起來。

這一天過去再沒來人問話,安見塵餓倒是可以忍得住,這渴是真的是受不了,他向經過的家奴索水,無一人理他,好在傍晚時候突然下起小雨,他用手接了些雨水潤喉,不至於幹渴致死。

安見塵心中愈發憤怒,一個普通士族的家庭侍衛,竟敢設置私囚,強製過路流民加入莊園。他知道士族勢大,不然也不會皇祖和父皇兩代君王悉心破解無果,那沒想到竟無法無天到這個地步。再加上這兩日優思過度,隻覺嗓子紅腫,嘴角起了燎泡。

到得夜裏,雨越下越大,即便是木籠有頂蓋,碩大的雨滴也不斷崩灑進來,安見塵冷的瑟瑟發抖,一摸自己額頭,竟然發起高燒。他自小身體強健,很少生病,更別說發高燒了,即使是小有病痛,身邊傭人婢女無數,照顧的無以複加。與此刻相比,真是天淵之別。

昏昏沉沉之中,安見塵夢見小時候母親帶著他去打獵,看見一隻野狼站在遠處凝視著他,他心裏慌張之極,手忙腳亂,母親將臉貼在他的臉頰,溫暖極了,不斷對他重複道:“安安,不要亂動,看著它的眼睛,不要亂動...不要亂動...”

安見塵感到身上溫暖,心裏安定,沉沉的睡去。

安見塵再醒來時,已是第二日中午,他睜開眼睛見自己身上蓋著一條厚厚的被子,被子髒得黑漆麻烏,一股酸臭味道,想是有人怕他死掉,塞了進來。他摸了摸額頭,已經退燒,但是燒了一夜,還是渾身軟綿綿的沒有力氣,他慢慢掙紮著坐起身來,回想著昨晚夢中母親對自己說的話:“不要亂動...不要亂動...”

當時母親說:“野獸跟你對峙時,在等著你先動,如果你慌張混亂,它便會輕視於你,發動攻擊。你應該沉著緩動,盯著它的眼睛,它便不敢貿然出擊,然後你再慢慢的搭起弓箭,等它亂動之時,將箭射出。”

“那黑衣男子應該是這柳莊部曲頭領,意圖再是明顯不過,他不讓自己死掉,卻用吃食和水威脅自己就範,看他輕蔑的眼神,應該用這個方法熬成不少人。如果自己就範,他會更加輕視自己,想要救出張紫瑤更是難上加難。這不過才兩日而已,我還不能就範,想要救出張紫瑤,看來必須要著落在這黑衣男子身上,要想辦法獲得他的尊重,才好進一步打算”

想到這裏,安見塵打起精神,盤腿坐下,望著籠子外麵,突然想起吳嶺溪送他的易經,他摸了摸懷裏,竟然還在。

如此逆境之中有本書,真是再好不過。他有些興奮的拿出易經,想起吳嶺溪臨別之際跟他說:“進用坤,守用乾”。此刻自己退無可退,他翻到坤卦,看坤卦初六寫道:“履霜,堅冰至。”他記得吳嶺溪解釋了兩層意思,第一層意思是說當你腳踩到霜的時候,你應該知道,冰就要來了。講的是因小處而思得全貌。

第二層意思是說如果你因某事引起別人不滿或反感,又不加節製,最終會突破別人承受的底線,給自己帶來災禍。

安見塵身遭大難,再看坤卦初六爻,冷汗涔涔而下。他父子二人身居朝堂頂端,朝中遍地霜冰而不聞不覺,遭此橫禍可算是咎由自取了。

這樣想來,更覺周易博大精深,他坐在木籠之內,沉下心來讀起書來,饑渴也不甚難耐了。

不知過了多久,他看得累了,抬起頭來,見那部曲頭領又站在木籠外,又是昨日那副樣子,跨腿而立,雙手背在身後,安見塵沒有說話,平靜看了他一眼,低頭又繼續看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