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國北部,是一望無際的草原,十月的季節,已是深秋,有風趁著夜色,從東邊的群山而來,掠過遼闊的草原,席卷著遍野的枯草蕭索氣息,吹向遙遠的青湖盡頭,雖說算不上凜冽,但也絕不算溫和,每當習來,總會令人本能的縮下脖子。
入夜的草原上,格外寂靜,除去昆蟲發出的窸窣聲,便再無其他動靜。唯有車輪駛過草地,所發出的嘎吱聲,以及淡淡的牛哞聲,從遠處逐漸清晰。
近了,就發現那是一頭老黃牛,頗有些吃力的拉著一架破舊的板車,朝著此地緩緩駛來。
此刻的草原,寒涼更勝白日,尤其在草原之上,沒有半點遮擋,但凡涼風呼嘯而過,就會給人一種凜冬將至的感覺。所以就連黃牛呼出的氣息,都明顯可見的化作一層淺淺的白霧。
趕車的是個中年漢子,他的衣著破舊,光是顯眼的部位,就有四五個補丁,皮膚黝黑,是日曬留下的痕跡,手掌間布滿著老繭,顯然是個常年務農之人。
後麵的板車上,背對著中年漢子,依偎著一名婦人,雖隻有小四十的年紀,但蓬亂的頭發,卻已經花白大半,再有額頭的皺紋,以及無神的雙目,使得整個人看起來,十分的憔悴,且格外顯老。
此刻,婦人的目光閃爍不定,始終低頭注視著,懷中酣睡的繈褓嬰兒,神色間有著濃鬱的心疼及不舍意味。
不多時,牛車緩緩停下,中年漢子一步躍到草地上,伸手抱向婦人懷中的嬰兒,可正是這一舉動,使得婦人猛地抬起頭來,猶如受到驚嚇一般,將嬰兒死死抱在懷裏,不肯鬆手。
盡管動作劇烈,但依舊沒有吵醒嬰兒的酣睡。
隻見她的目中,流露的不舍意味,愈發濃鬱起來,除此之外,更有深深的愧疚之情,在月光的照耀下,淚光閃爍。
“孩兒她娘,撒手吧,城裏的郎中都說了,這娃兒的病沒治,一輩子的命,也就那樣了...”
漢子的表情無奈,在一旁耐心勸說著,看向嬰兒的目光,雖有不忍,但緊接著就被決絕所取代。
“不管怎麼說,這都是咱們的親骨肉啊,你叫我怎麼...怎麼舍得下!”婦人低聲抽泣,身子微微顫抖,語氣中帶著懇求的意味。
聞言,漢子突然沒了聲,似是因為她的一句話而有了猶豫,但一想到自己家徒四壁,還有一個五歲大的閨女要養活,可沒錢拉扯這樣的一個累贅,便是幽幽一歎,狠下心來收起了多餘的情緒。
隨後,漢子站在原地,勸說了將近一柱香的時間,終於將婦人的情緒安撫下來,從她的懷中攬過了嬰兒,走出不遠後,輕輕放在了草地上。
牛車緩緩調轉方向,向著原路返回,車上的夫妻二人,在草原上漸行漸遠,隻有漢子的一道歎息,以及婦人的抽泣,遲遲無法淡去,隨著夜風飄蕩在草原上,變得愈發遙遠模糊。
“唉!要怪就怪這娃兒的命不好吧,要是生在大戶人家,說不定還能活個一二十年......”
即便夫妻二人,爭執了許久,都沒有把嬰兒吵醒,但隨著二人遠去,再也感受不到母親溫暖的嬰兒,就被襲來的寒風所吹醒,發出一陣嘹亮的啼哭聲,回響在此處草原附近...
草原西臨青湖,東靠群山,隨著一陣馬蹄音,從東方漸行漸近,就有三名大漢策馬奔馳的身影,快速清晰在夜色之中。
這三名大漢,皆是高大壯碩,穿著樸素大衣,各自戴著一頂毛絨氈帽,在他們的腰間,統一懸掛彎刀,背上負有箭筒與大弓,氣勢頗為豪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