藥穀裏終年彌漫著藥味和薄霧。
溫樓坐在藥田中間,曬著太陽。因為整個藥穀地勢閉塞,所以煉藥產生的霧氣在穀中淤積,難以消散,陽光很難穿射進來。藥田不知道是什麼原因,霧氣侵不進來,於是乎這裏成了穀裏最好曬太陽的地方。
當然,不是每個人都能進來這裏,除非有穀主或長老的允許。溫樓和他們不一樣,他是穀主的親傳弟子,同時還是穀主的義子。穀內的任何地方,隻要他想去,基本上不會有人阻攔。但他不喜歡麻煩,平日裏都呆在藥田裏,澆澆水、曬曬太陽,而且他的住的地方就在這裏。
倚靠在還有一多半水的木桶旁,微微抬著頭,目光有些呆滯。陽光打在他尖削的臉上,黑色的衣服被曬得微微發燙,但他一動不動。
他想起昨晚的夢,夢裏看仿佛看見了自己的親生父親。他努力伸手,想要撥開籠罩在那人臉上的那團濃霧,但越想靠近,距離就會變得越遠。最後那人轉過身去,頭也不回。
溫樓剛出生就被父母拋棄,他不知道自己父母長什麼樣。如果不是在瀕死時遇見穀主,可能在他剛來這個陌生世界不久,就已經死了。
一隻厚實的大手按在他的肩上,巨大的陰影籠罩住他的臉。溫樓馬上回過神來,剛剛神遊時完全沒感受到有人靠近,此時一張古樸方正的臉,正俯視著他。這就是藥穀穀主曹複,此時他不知用意的笑容,使他那張習慣了冷峻的臉變得柔和了許多。
“義父”
溫樓站起來,躬身作揖。
曹複伸手扣在溫樓的雙手上。“行了,俗禮免了。”
為了完成老穀主所托,他幾乎將全部的精力都交給了門派,至今都沒有娶妻。自從將溫樓撿回來後,便像對待親生孩子一樣照顧他。在外,他是嚴厲的穀主,但在溫樓麵前他卻是一個慈愛的父親。他不喜歡兩人之間保持這樣的禮節,這會讓他覺得彼此存在隔閡,但溫樓在這方麵卻偏偏固執得很。
溫樓直起身,他聽得出來曹複語氣中的失落感,他沒見過自己父親,是被穀主一手帶大。穀裏的人都覺得他不是遺孤,更像是穀主的私生子。即便如此他依然不敢拿出全部去愛這個與自己沒有血肉之親的人,他害怕會被再次拋棄。
“義父過來是有什麼事嗎?”平日裏這個時間段,穀主要麼在處理穀裏事務,要麼在配製新毒,若沒有事很少會來找他。
曹複笑了笑,壓抑不住心中喜悅。一張大網在整個大涼鋪開,不對,現在是新朝了,他總是會忘記已經改朝換代,但沒有關係,天下還是那個天下。他為了這個計劃籌備多年。不假時日,藥穀將會成為天下第一的宗門。
“小樓,你知道嗎?”看著桶裏剩著大半桶水,曹複取出裏麵的葫蘆瓢,舀了一瓢水,澆在邊上的藥苗上。“老穀主彌留時,拉著我的手跟我說,從此就將宗門交到我手上了。從那一刻起我就發誓,要將宗門發揚光大。”
曹複和溫樓一樣,都是被收留的孤兒。老穀主早年以身試毒,落下了不能生育的病症,年近六十歲才遇到曹複。
老穀主不僅把他視如己出,還欲將穀主之位交給他。那個時候穀裏有不少人反對,但老穀主力排眾難,更是為曹複清理了一部分宗門勢力。就在那時武林盟會趁機圍剿藥穀,因為藥穀善毒,在外人看來與邪教無二。
那一戰令藥穀大傷元氣,老穀主受了重傷,多年積累的藥毒再難壓製,在體內爆發,侵襲了他的內髒。不出幾日老穀主便去世了。
曹複從老穀主那裏繼承了光複藥穀的使命,而一個剛剛遭受眾多門派圍剿的藥穀,他的擔子更重了。十八歲時繼承穀主之位,如今已經過去三十二年。這三十二年間,藥穀在曹複的手中不斷壯大,已經不愧於老穀主的在天之靈,但他並沒有滿足,他想要的更多,他想讓那些人血債血償。
“我在古籍上發現一種藥,它能讓人食之成癮,並且除了我們藥穀無人能解。”曹複停了停,臉色突然變得陰毒起來:“當然我們也不會給他們解藥。”
“為什麼?”溫樓皺起眉頭,脫口問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