換做誰看到如今這個一身肥肉,滿臉胡須看不清五官的男人,都絕不可能想到就在十年前,他也曾經風流過,瀟灑過,說不定也曾迷倒過萬千少女和婦女。
肥碩的李譯下巴上的脂肪一顫,道:“原來是為了朋友,讓我猜猜,他馬上要走哪兒去,該不會是皇城吧。”
楚春風抬頭問道:“你怎麼知道。”
李譯不著急答話,將手中木劍再次翻轉,然後手腕輕巧一抖,又有美酒由劍身流入他的喉管,隻不過一個男人將劍尖插入嘴巴的樣子看上去實在駭人。
清醒對於有些人來說簡直是莫大的痛楚,所以酒精是最能解決這種痛楚的良藥。
“我不僅知道他要去皇城,我還知道,是秦舒要來接他,對嗎?”
楚春風趕緊點頭,隻以為這世上真有卜算卦相的神人。
李譯抬起木劍重重敲了一下楚春風的腦袋,“你啊,能不能稍微動點腦子,剛才奪目劍劍光如此之劇烈,換做是誰都該知道了。”
楚春風愕然,旋即才反應過來越是修為高深的人,對靈氣的感應就越是敏感,所以就算隔著十幾裏地,李譯也能察覺到劍氣。
不忍心被他人暗指愚蠢的楚春風說道:“你既然知道那是奪目劍,就證明你認識秦舒。”
李譯說道:“從前的三大劍客如今隻剩其一,秦舒便是當之無愧的第一劍神,知道他的名號很奇怪嗎?”
楚春風說道:“你剛才說我沒動腦子,其實你自己才是最沒腦子的那一個,才幾句話就無意間透露了自己的身份。”
李譯好奇道:“我怎麼透露自己身份了?”
楚春風眸子一轉,抬手轉圈道:“三大劍客其二,蒙柯和李小雨十年前失蹤,卻並未有確鑿消息說明他們身亡,你在這偏遠村莊獨居自然不可能知道外界消息,就敢如此篤定三大劍客仍然隻剩其一,便隻有一種可能。”
少年故意加大嗓音說道:“你就是蒙柯!”
聽到這段話的李譯並沒有楚春風意料之中的意外情緒閃過,隻是站起身來拍了拍自己的肚腩,然後自嘲式地擠出一個笑容。
他說道:“蒙柯也好,李譯也好,都早已經沒有人記得了。”
楚春風好奇道:“你既然認識秦舒,這麼多年未見,就不想著過去跟他打個招呼?”
李譯搖頭,道:“既然這麼多年未見,又何必再見。”
楚春風說道:“難道你們倆關係不好?”
李譯說道:“你說錯了,我們的關係很好,甚至不亞於你與你的那位好朋友。”
楚春風說道:“既然是好朋友,為什麼不見?”
李譯說道:“多年未見的好友,最好是將對方永遠留存在自己的記憶中,因為天下沒人是不變的,有時候自己都會變成曾經厭惡的模樣,就更不要說朋友了。”
楚春風反駁道:“你的這話觀點實在太極端,我和大牛就會是一輩子的朋友,將來無論我變成什麼樣,或者他變成什麼樣,彼此都是不會拋棄對方的。”
這位曾經是天下第一劍客的胖子已經無心反駁,因為一個人肥胖之後,就連說話也不敢太多,他現在就已經開始喘氣了。
李譯說道:“你今天來的目的,就是為了那一把劍對吧。”
楚春風說道:“對,像你這樣的人,不會食言吧。”
李譯點頭道:“我自然不會食言,但其中的利害關係你可要想好,你既然知道我的身份,就該知道我的劍,在江湖上的名號一定很大。”
楚春風點頭同意。
李譯接著說道:“名號太大帶來的危害,你可想清楚了?”
楚春風說道:“他爹是秦舒,難道還怕危害?你摳門就摳門,別說那麼多玄而又玄的道理行嗎?”
李譯歎氣道:“行吧,我年輕的時候也跟你是一個格調,別人說的話從來是聽不進去的。”
他振臂一揮,大喝一聲:“劍來!”
屋外風起,許久後,風勢漸平,別說劍來,就連鳥都不願意來。
楚春風說道:“是不是太久沒用劍,手法生疏了,你再重新試試。”
李譯這次鼓足全身氣力,楚春風看到他那腫脹的肚皮慢慢收縮,感歎這真是一門技術,隨後李譯再次大喝一聲“劍來!”。
仍然沒有任何動靜。
李譯吼道:“他媽的,來啊,來啊,怎麼不來了?”
良久後他自言自語道:“罷了,俗話說得好,劍不向我飛來,我便向劍飛去。”
一個抬手,那柄多年來承擔運送酒水工作的木劍便漂浮在了李譯的腳下,他輕踩上去,木劍頓時彎成一個奇異的弧度,楚春風暗歎幸好這劍並非靈兵,否則器魂該要叫苦了。
“別愣著,上來。”
誰也沒想到楚春風隻是剛剛一個抬腳,都還沒接觸到劍身,隻聽哢嚓一聲,這劍就已經斷裂了。
本來就是尋常木頭做的,承受不了太多重量。
楚春風問道:“李叔,現在該怎麼辦?”
李譯有些尷尬地咳嗽兩聲,道:“陪我走一程吧。”
於是兩人一起走出了大門。
這個地方楚春風當然記得,那時候這裏除了一塊無字墓碑外還隻是一片荒地,現在卻不一樣了,至少有一千個墓碑,一千個不同的人名。
李譯輕車熟路的帶著楚春風在墓地中間穿梭。
他一邊走一邊說道:“你還記得吧,就是在這裏,我和你師父打上了一架。”
楚春風說道:“當然記得。”
李譯又說道:“話說你師父近來身體如何?”
人一旦到達了某一個年紀,見麵時的寒暄就變了味道,年輕時見麵總問你最近過的怎樣,生怕別人過的比自己如意,老了後總喜歡問最近身體怎樣,生怕自己比別人先死。
就算是李譯這樣的人,有時候也不能免俗,本就生在俗世,又能雅到哪裏去呢?
楚春風說道:“師父......身體還好,最近又走遠方去了,不知道什麼時候回來。”
他實在不想說自己師父的壞話,盡管心裏已經把周田罵上了千遍萬遍。
要想在這沒有任何標誌的墓地間尋找一個墓碑,對楚春風來說當然是難事,對李譯來說卻再簡單不過,這條路他已走了太多遍,即使是閉著眼睛摸索,也一定不會走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