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月初七;諸事皆宜。
每當這個時候，這個小村子裏的油菜花總是把空氣沾染的香噴噴的，吸進肚子裏都帶著黏黏的甜味。燦爛金黃的油菜花連同遠方同樣燦爛金黃落日，人間致景，大抵如此。張之厚下了學堂，正走在回家的路上，路兩旁的油菜花在微風的吹拂下，紛紛向他低頭示意。他想起今天先生講起油菜花的話語：你想要的一切都會有。在這廣闊的平原上，這個未經世事的儒家學子想著燦爛金黃的未來，儒家君子，自是夢想著齊家，治國，平天下。當然，偶爾也會向往那“策馬渡懸崖，彎弓射胡月”的邊塞生活，喝最烈的酒，騎最野的馬，大漠風沙，彎刀利劍，自有萬般豪情。隻是這些偶爾的想法，就像是昨天下午飄過的雲，來的快，去的也快。
張之厚的思緒被不遠處的一幕打斷，幾個較大的孩子推搡著一個瘦弱的男孩。這一幕他已見怪不怪了，他立馬跑過去把那個孩子護在身後，沒有說話，眼睛盯著他們。其中一個較大的孩子說道：“呦，這不是小先生嗎？下學堂了，來給咱們說說，學了些啥呀？”他們開始哈哈大笑，另一個戲謔道:“家裏都揭不開鍋了，還學人家上學堂。”
“這關你們什麼事!”張之厚對他們嚷道。
“是不管我們的事，可是就是看你和這個沒爹的野種不順眼，揍他。”
張之厚和小湖隻能倒在地上，抱在一起，把背部留給他們。這是兩個人長時間總結的唯一的經驗，回到家也能隱瞞。
路上突然出現了馬蹄聲，隨即，那些拳腳停了下來。那些打人的孩子看到一個近乎神仙般的男子從馬上飄然的飛過來。攔住他們，問道：“為什麼要打人？”他們全都呆住，沒有言語。
那人轉身扶起張之厚和小湖，笑容和煦的問道：“沒事吧，你們倆？”
張之厚看著他，覺得世間真的有神仙之姿的話，那眼前此人，應該就是神仙。之後，無論是名聲鵲起的張探花還是鞠躬精粹的張丞相，每每想起那個油菜花盛開的一天，對於神仙哥哥的敬佩之情，總是溢於言表。
“我沒事，神仙哥哥。”張之厚答道。
小湖沒有說話，沉默著站起身。
那人聽著神仙哥哥的稱呼，笑容更進一步。問道：“他們為什麼打你倆？”
“沒事，他們就是不喜歡我去學堂而已。”張之厚答道。
“不是的，神仙哥哥，他家很窮，不去幫家裏幹地裏的活，學別人的公子哥上學堂，就是去浪費錢。”那個較大的孩子嚷道。
“就是就是，說不定就是去討好那些公子哥，軟骨頭。”其餘的孩子附和道。
“你說什麼呢，我沒有。”張之厚想那幾個孩子喊道。
“行了行了，都是一個村的，你們就應該團結一點，不能打架，知道嗎？”神仙哥哥說道。
張之厚答道：“知道了。”其餘的孩子都沒有說話。
“你們幾個向他們兩個道個歉就好了，好不好？”
“為什麼，我們沒有錯，為什麼要道歉，我們不道歉。”
“打人總是不對的，你們幾個都得向他倆道歉。”
“他倆一個不知天高地厚，一個是沒爹的野種，就是欠收拾，我們沒錯。”
“這都別人的家事，與你們有何幹，道個歉就完了，快點兒。”神仙哥哥有點兒不耐煩。
“就不，我們沒錯。”那群孩子嚷嚷道。
一個騎牛的身影出現在路上，牛走得很散漫，那人的神情也一樣慵懶。與之不同的是他的衣服，黑色，緊湊，給人的感覺衣服不像是量身定做的，更像是如同皮膚一樣長在他身上，分毫不差。
那人緩緩開口說道;“自以為是的扮著正義的角色，幹著錯誤的事，竟覺得自己是對的，知錯不敢，真是可笑。”
“行了，快道歉，完了之後還要一起玩呢，不好嗎？”神仙哥哥說道。
“要我們給一個野種和他道歉，不可能。”孩子們嚷嚷道。
“就這樣子，還想著一起玩，癡人說夢呢。”那人橫躺在牛背上笑道。
“我沒事，神仙哥哥，我不要他們的道歉了。”張之厚說。
“聽見了嗎，神仙哥哥，他兩都心虛了。我們是對的。”孩子們說道。
“那是他的事，你們做的是事錯得，就必須道歉。”神仙哥哥說道。
孩子們都沉默著，不做聲。他們不想讓神仙哥哥生氣，也不願意低頭道歉。
隻是想不到的是，連神仙哥哥左止都沒有看清那人是如何出手的，那人的一把大概二寸一的柳葉飛刀已經在其中最大的孩子的脖子上。
那人沉沉的說道：“道歉。”
左止說道：“放開那個孩子，你要幹什麼？”
“我不是說了嗎，道歉。”
左止沒有作聲，靜靜的看著他。那個孩子顯然嚇得不輕，聲音顫抖著說道：“對不起，我錯了。”之後隻是定定的站著，他嚇壞了。沒有人會想到，一個不相幹的人會在一瞬間要人的性命，隻是為了一個道歉。
“還有你們，都道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