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世上什麼最可怕?
是人心啊!
隱藏在鮮活的人皮下惡毒腐潰到極致。
展霖隻用七天,七天時間攻克北蠻戰無不勝的鐵騎,能射星辰的箭矢,和勇猛好戰的勇士,將三關五城盡數收回。
可轉過頭來就聽到戰報-滎陽遇襲
眼前一黑差點暈倒過去,幸而旁邊有人扶了一把。展霖看不清是誰,眼前一片模糊,似蒙了一層霧。
整個主帳裏一片寂然,唯有五大三粗的張屹山哭得越來越聲大,被林蔚拉了出去。
北蠻以滎陽城四萬百姓為要挾,他們隻要一物--展霖項上人頭
遼軍主帥在城樓上笑得肆意狂放。任展霖足智多謀,用兵如神,如今不照樣被這群螻蟻所左右,舉步維艱。
殺人誅心不過如此。
“我草他姥姥的北蠻子!我去殺了他們!”
蔣鎰身上頭上都纏著紗布,抽刀子要去玩命。
被秦伯章攔住:“你快消停會吧!別讓元帥為你再費神!”
嚴青輕輕掃過去一眼,若有所思,手指不由摩挲短劍。
蘇陽自請受罰。因為蘇陽負責與滎陽王交涉軍務,虎狼衛突然退守說是派去信兵報備,可是信兵死在半路,死無對證。滎陽毫無隔擋被北蠻撿了去。
展霖抬起眼笑得一如既往讓人安心:“這不怪你!”
“大家夥也都別鬧了!別急,有辦法,一定有辦法,能救回滎陽!”
好好想想,一定有辦法。
滎陽城北路連往北蠻主力大軍,東西有山巒,外有護城河,易守難攻。就算能攻也不敢攻。如同一局死棋。
幾位將領退出帳外,張屹山垂著頭一手捂著大半張臉,不知道的還以為是牙疼。他自覺很丟人,該找個沒人地方哭,可是又怕...怕自己派不上用場。
誰不痛心呢?
四年國殤,數萬將士英魂,如今青州戰場上留下的身體還溫熱著。滎陽四萬百姓生死一線,水深火熱。展霖為這場戰役耗盡心血,轉身卻被自己人捅了一刀。
此事送報朝廷,文武百官向來能為幾個字眼就吵得不可開交,此時卻都寂靜無聲。
聖上年事已高感染風寒耳鳴頭暈沒聽到奏報內容,揮揮龍袍衣袖,總管大人高喊:“退朝!”
三十六計走為上計,兵法之中被運用最多最廣。
給,祁朝皇帝還不至昏聵到自斷手腳,爾後任人宰割;不給,放任四萬百姓性命於不顧,也會留個昏君的千古罵名。
高高在上的君王啊!隻是想到自己,絲毫不顧及滎陽四萬百姓。
滎陽城從昨夜夜幕降臨時開始忽然沸騰,火把下一張張猙獰如野獸的臉,許多人都覺得自己做了一場噩夢。噩夢未醒,寒光一閃就沒了性命。
所有人被趕到街上,稍有慢一點就會被當場殺死。寒風中,親人的血液濺到身上,從溫熱逐漸寒涼,再到自己身上血液徹底凝結。眼睜睜看著自己妻子、女兒被拖出去,耳邊傳來的慘叫聲映示著受到了怎樣淩辱。可終究無能為力,隻能充耳不聞,如行屍走肉。
但即使行屍走肉也期盼著能多活一刻,被囚禁在隻是畫了一個圈的牢獄裏,連呼吸都小心翼翼,生怕下一刻就成了圈外的屍體,被拖出去喂狗。
沒有人敢反抗,沒見有人反抗,所有人都在瑟瑟發抖,等待迎接死亡。
北蠻人看不起中原男人的懦弱,但卻尤其喜愛中原女子的柔弱。
這些女子像剝了皮了小羊羔一樣鮮嫩,皮膚白且柔滑,軟若無骨,香軟適口。雖沒有資格誕育子嗣,但做為性奴最合適不過。
所以北蠻人毫無任何憐惜,因為不需要,這些女人存在的意義隻是泄欲。肆意淩辱,發泄完隨手丟棄,如同一塊抹布。
有剛烈女子不堪受辱自盡以保清白。
某一瞬間,小喜也有這種想法,手縮在衣袖裏緊緊攥著一把剪刀。
目睹一女孩被人強迫淩辱,絕望哀嚎,強迫她的男子卻在猙獰大笑......
太可怕,太可怕了......
拾得本來藏得很好,沒能逃出去,隻來得及找一處藏身。北蠻人根本沒發現,但老板娘發現了,驚叫著指向暗處。就這樣拾得也成了奴隸中一員。
若說這世上拾得最怕什麼?那就是北蠻人,他們根本就不能被稱作為人,是未進化的野獸,保留著嗜血本性。對他們的恐懼來自於心底最深處,在四年前兗州就埋下種子。如今再見恐懼更甚,忍不住觳觫,雙腿根本無法動彈。
每隔一個時辰會有北蠻士兵來數人數,一百人,帶到城樓上處死。
活著似乎隻是為了迎接死亡。
誰都不知道下一刻會輪到誰?會是怎樣一種死法?
耳邊充斥著慘叫和狂笑,交織在一起,生命因絕望而黯淡。
拾得顫抖著,緊緊抱著頭縮成一小團,隱在人群裏毫不起眼。無人見那雙眼眸中光亮攝人,拾得在心裏念著:我不要死!我不要死!我要活著!我要活著......
終於北蠻人不再來點人數。
夜幕再次降臨,日落時昏黃暗沉,兩個北蠻人肆無忌憚聊著哪個女人香軟,罵著南祁個個都是窩囊廢,聊起敵軍輕鬆如玩笑
“幸好展霖將滎陽虎狼衛調走,否則要拿下這兒著實得要費一番功夫!”
“可不是!那靖北軍什麼玩意?不堪一擊!想撿軍功升官發財倒是積極!”
......
殺人誅心不過如此
周遭呼吸聲開始變得沉重,腐朽冰涼的身體裏白埋下一顆名為‘仇恨’的種子。
拾得想:有活路了
北蠻士兵開始挑挑揀揀,女人和少年被枷鎖串聯,作為奴隸運往北境遼國。
壯年和中年人一律誅殺,隻剩下少不更事的孩子和暮暮垂已的老人。
四萬人僅剩三成,活著的幾乎沒有一戶完整。
靖北軍入城時隻在人們目光裏看到了恨意。
一個小孩扔出塊石頭,如落入湖麵激起層層漣漪。
接踵而來第二塊,第三塊...除了石子還有菜葉、雞蛋、垃圾......人們撿起手邊任何東西砸向身著鐵甲的軍士,他們把在北蠻人麵前積攢的力量全部用在當下。
造不成任何外傷,但卻傷人肺腑。
靖北軍退出滎陽。
虎狼衛重回故裏。
滎陽王站在城樓,用最誠懇的語氣說對不起鄉親們。
收獲了剩餘戰後遺民無比尊崇和信任。
“他們知道什麼?他們知道是誰將北蠻子放進來的嗎?他們知道是誰費勁心力救他們出來的嗎?無知至極!滎陽現在活著的這些人,都是靖北軍兄弟們用命換來的!荒謬!無知!”
蔣鎰怒極一拳擊斷棵碗口粗的樹,後背的傷口又崩開了,血沁出染紅整個背襟。
他叫嚷去要說理,張屹山問找誰呢?滎陽百姓嗎?還是那高坐金鑾寶殿的聖上?消停會吧!別讓大哥再費心了。
展霖為了戰事已經幾天幾夜沒合眼,生怕晚一步百姓會遭殃。他成功吸引了北蠻人所有精力,一刻不停,各種陣法兵法齊上陣,明攻暗襲,各軍各部配合完美,車輪戰術打得北蠻疲心竭慮潰不成軍。唯有他一刻未敢鬆懈,耗盡心血。
耗盡心血,轉身卻被自己人捅了一刀。
他甚至不曾看一眼傷口,盯著沙盤戰圖繼續煎熬。點兵布陣,突襲兗州,生擒北遼王子和守將,以人換人。冷靜,果敢,一盤死局破開棋路,扭轉形式,反敗為勝。
兗州,得到軍令撤退的嚴青幾次欲將短劍刺入那砰砰直跳的心口,但最終還是忍住了!
耶律宏盛似笑非笑說:“總有一日我會讓你付出代價!”
收劍入鞘,細長眼眸中唯有不屑:“我等著!”
玄青色身影從城樓一躍而下,箭矢隻能追蹤到殘影,氣急雙手用力一折,重弓斷做兩節被扔到地上。
官路上,士兵排列有序。
蘇陽站在最前,一夜攆轉兩地讓他眼底泛出青黑。迎上前兩步,聲音如他現今人一樣暗沉:“部隊都撤出了,你還留在裏麵做什麼?”
嚴青回:“我想殺了耶律宏盛!”
“那你殺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