益州漢中郡的城南,有兩座土石台南北相望,北台還建有一亭,台麵高闊,亭身舒展,頗有氣勢,隻是此處經久無人來往,土石台上已是雜草叢生,亭身四周也是斑斑駁駁,早已不複當年的雄偉。
“高秋濁醪,殘陽登台;
推轂築壇,亂世戎馬,百載事衰;
霄漢平隰,主忌雄才;
徒餘丹心,英雄空徘徊。”
在北台的亭子裏,有一個身穿青色長袍的年輕公子微微仰著頭,看著亭柱上不知何人所刻的一首古詩,正一字一字的念將出來,此亭年久失修,無人維護,很多字跡已經模糊不清,年輕公子便用手在亭柱上麵輕輕撫搓,再暗自揣摩,方把全詩補的齊了。
“‘英雄空徘徊’,這徘徊是沒錯的,可我哪裏是什麼英雄了?隻有太爺爺那樣的絕世名將,才是大大的英雄!嗯,爹爹現在肯定也是了!”年輕公子口中喃喃自語道,他看看對麵的南台,南台之上一簇簇高草在秋風中搖擺,發出“簌簌”的聲響,年輕公子沒來由地生出一絲悲涼鬱憤之意,又暗暗想道:“唉,這英雄乃是國之棟梁,為何會‘主忌雄才’呢?自古以來的大英雄,怎地都好似沒有好的下場?我最欽佩的吳起如此,戰神白起也是如此,淮陰侯更是如此!想當年,太爺爺......太爺爺這樣的大英雄又怎麼會羞愧自盡?爺爺,二爺爺,三爺爺也都死得不明不白......爹爹!汨兒好生擔憂,你還是不要做英雄了吧!”他想到“不要做英雄了吧”幾個字時,口中大聲喊了出來,一掌拍在亭柱上,無意中竟使上了內力,隻聽砰的一聲,數不清的煙塵暴雨般落下,年輕公子嚇了一跳,一縱身躍出亭外,看著兀自不停地有灰塵落下的北台亭,苦笑不已,半晌後才歎道:“韓將軍,你是在怪我沒有誌氣嗎?如果是我自己,就算是戰死沙場,隻要能馬革裹屍還,我也無怨無悔,可是,我真的不希望爹爹出一點事情!嗯,我跟隨師傅學了這一身的武功,就是用來好好保護爹爹的,我,我也該快些回家了。”
年輕公子正準備離開,忽聽得遠處隱隱約約傳來人聲,他輕輕一縱身,躍上了北台亭頂,舉目望去,隻見烏壓壓一大片人由西南而來。他忖道:“此地荒涼多年,怎會一下來這許多人?”年輕公子心下生疑,卻不想多生事端,便在簷角處尋得一隱秘之處,將自己掩藏起來。
“這韓信當年可是一等一的風光,此地乃是他封將拜候的始點,當年高祖就是在這裏特意建造兩座高台,設壇場,拜那韓信為將的。唐大俠他們選這裏,真是慧眼獨具啊。”
“是啊,不過這韓信確實了得,戰無不勝,僅用了五年時間,居然就打敗了不可一世的項羽,現在想來,不要說建兩座高台了,就算是把整座巴山設為壇場,又能怎樣......咦?”
過了一會兒,年輕公子聽到有人邊走邊聊,越來越近,偷偷看去,隻見到兩個中年男子昂首挺胸,龍行虎步,繞過南台,站在了南北二台中間的平地之上。他們倆的身後,跟著有上百人,穿著江湖上的各類服飾,每個人的手中或是腰背,都執掛著各式武器兵刃。隻聽那帶頭的兩個中年人中,身材高瘦的一人問道:“梁兄,怎麼了?”
被稱為“梁兄”的男子指指北台亭,奇道:“何兄,你瞧,好似有人才離開不久。”
高瘦男子哈哈大笑,道:“今日我等在此舉行大典,乃是巴蜀近年來的一大盛事,就算是陌生人到訪,我等就當做是貴客,無需提防。”
“梁兄”聽罷,歎服道:“何兄所言極是,極是!”說完,再也不看北台的亭子一眼,攜起“何兄”之手,二人同向南台而去。
年輕公子見何、梁二人穿著華貴,兼之氣度不凡,想必是這一帶有名的江湖豪客,卻不知他們所說的“大典”所指為何,不禁來了興趣,便收起了偷偷離開的心思,伏身在屋簷一角動也不動。
何、梁二人一步一步地踱上南台,轉過身來,“何兄”向台下眾人說道:“各位,我何歎水與梁嘯空二人被大夥推舉為‘巴京雙雄’,將率領巴蜀到京師一帶的江湖好漢共謀大業。這乃是大家的抬愛,我二人愧不敢當,然俗語雲‘山不可無一日無主’,我二人若是再推卻,豈不是辜負了大家的一片心意,不過,在此說好,若是將來有德武均比得過我二人者,我二人定要讓賢與他,各位可不能阻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