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算了吧,何必學得和狄仁傑一樣,玩這套假惺惺!”沈槐仰天大笑,笑得口沫飛濺,“我走?沒有了阿珺和‘生死簿’,沒有了職位身份,我沈槐還剩下什麼!我就真的成了一無所有的喪家犬!到時候還不是任憑別人宰割!”
袁從英的聲音愈加喑啞:“沈槐,不是你的東西終歸不是你的,這道理你應該懂。”
“是!我懂!我當然懂!”沈槐目眥俱裂地嚷起來,“你以為我很想要嗎?我爹替我謀劃了十多年,我卻遲遲不肯行動,為什麼?因為那些根本就不是我想要的!可惜人算不如天算,老天爺還是安排你我相見……”他舉劍直指袁從英,“袁從英,是你把我帶到狄仁傑的身邊,也是你親手安排我成為狄仁傑的衛隊長,是你造成了今日的結果!你利用了我,今天又來說什麼予取予奪,實非君子所為!你是小人!卑鄙無恥的小人!”
“你住口!”袁從英迎著沈槐的劍鋒怒喝,“我對你是如何肝膽相照,如何信賴托付,你心裏最清楚!”他咬緊牙關,每個字都說得異常艱難,“沈槐,你本來已得到我的一切,此乃命運安排,我無話可說!可恨你貪心過甚,反落到今天這個地步,你要怪,隻能怪自己!”
沈槐狂吼道:“不!怪你,都怪你!你先騙我上鉤,繼而逼死我爹,現在又回來奪我的阿珺,這是你的陰謀,一切都是你的陰謀!”
“沈槐,你瘋了。”袁從英不可思議地連連搖頭,“我真的沒有想到,你會變得如此瘋狂。”
“哥,袁先生,你們、你們在說什麼?我不明白……”沈珺全身顫抖,探手去抓沈槐的胳膊,他剛作勢欲甩,又獰笑著將沈珺的手握牢,“阿珺,你不明白嗎?奇怪,袁從英陪你一路返京,竟然沒有對你說些什麼?”
沈珺牙齒相扣,語不成句:“說、說……什麼?”
“當然是真相!”
“真相?什麼……真相?”
“關於你,關於我,關於那個死在金城關外的老頭子……最最重要的是……關於你的嵐……”
“不!”一聲淒厲的呼號讓袁從英和沈槐同時震驚,卻見沈珺涕泗橫溢,發狂般地緊摟住沈槐,拚命嚷著,“不,我什麼都不要聽!我不要真相,不要……我隻要你,嵐哥哥,我隻要你,隻有你……”她將頭埋在沈槐的胸前,失聲慟哭起來。
沈槐也不禁落下淚來,他一手摟住沈珺,一手挺劍,悲憤難抑地道:“袁從英,這就是你處心積慮想得到的結果,對嗎?現在這樣你滿意了嗎?你終於報仇雪恨了是不是?啊?”
袁從英什麼都沒有回答,雙目裏卻是烈焰滾滾,他一步一步向沈槐緊逼而來。
“你、你想幹什麼?你別過來!”沈槐慌亂中一把扼住沈珺的喉嚨,一邊暴喝,一邊將她像盾牌一樣擋在自己的身前。
袁從英果然立即止步,隻死死地盯住退向窗邊的二人。沈槐接連倒退,冷不丁後腰已抵上拱窗的邊緣。猛烈的寒風呼嘯而起,激起銅鈴狂鳴,天音塔下沉寂的院落中,突然間人喊馬嘶,墨黑的夜幕中,燈球火把大放光明!
“沈槐!不要再負隅頑抗了,你朝下看看,天音塔已被重重包圍,你縱是插翅也難逃!沈槐,爾還不速速受縛,本官會給你一個公道的!”一個蒼老的聲音如雷霆奏響,天音塔中轟轟的回聲亦帶上千鈞的分量,砸得沈槐肝膽俱裂。在他混亂的視線裏,狄仁傑的身影出現在空曠如塵的黑幕前方。
袁從英沒有回頭,他的目光仍死鎖在沈珺的身上,隻冷冷地道了句:“大人,我說過讓您不要來!”
“從英,我是來幫你的。”
狄仁傑的回答異常苦澀,卻激起沈槐一陣狂笑:“哈哈哈哈!果然是蓄謀已久,果然是狼狽為奸,終於都露出真麵目了。好啊,來得好啊!讓我沈槐死也能做個明白鬼,好啊!”
狄仁傑望向沈槐,眼裏滿是無奈和痛惜,他緩緩搖頭道:“沈槐,如果說這裏有人蓄謀已久,你最清楚那是誰!此刻我來,並不單單是為了幫助從英……沈槐,我還希望能幫到你啊!你難道真的不明白嗎?覬覦‘生死簿’的人絕不會放過你,你隻要跨出這天覺寺,就會立即被殺人滅口!沈槐,交出‘生死簿’,放開阿珺,或許老夫可以給你指一條生路……”
“嗬嗬,到現在還想充好人,還想騙我……”沈槐笑得淚花飛濺,氣喘籲籲地道,“你會想來幫我?狄仁傑,你的確曾對我不錯,但那是因為你把我當成袁從英,後來又以為我是謝嵐,你所看重的從來就不是我!你現在也不過是想得到‘生死簿’和阿珺,我沈槐對你從來就是一錢不值!”
“你錯了!”狄仁傑厲聲喝道,“沈槐啊,在我的眼裏,你就是個良知未泯、誤入歧途的年輕人,隻要你肯懸崖勒馬,老夫絕不為難你,一定會幫助你的!”
“晚了,太晚了,覆水難收了,今日方知什麼叫作一失足成千古恨,嗬嗬……”沈槐似哭似笑,痛苦萬狀的樣子讓狄仁傑都不忍卒睹,他還在喃喃自語,“為什麼要做回自己竟是這麼難!沈槐什麼都不是,沈槐隻是個影子!爹爹啊,你知不知道你的計劃誤我終身呐!所幸……你還把她給了我!”他突然收回狂亂的目光,轉而凝視緊偎在身邊的沈珺,“阿珺,隻有你,隻有你永遠都屬於我,對不對?不論我怎麼樣,你都不會唾棄我?拋下我?”
許久都不發一言的沈珺,此刻的神情反而是所有人中最平靜的。她倚靠在沈槐的胸前,用最溫柔的目光愛撫著沈槐絕望的麵龐,輕輕地吐出深情的話語:“不離不棄、生死相隨。阿珺生是你的人,死是你的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