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梁,京師,中都城。
暮夜,西市一繁華街坊內,一座四層高閣臨渚而立。此閣名為曉月閣,是中都城內首屈一指的豪華酒樓,它的背後擁有者是南梁當朝宰輔——顏之章。
此刻閣中四層,皆高朋滿座,賓客盈席。平日裏進出此閣的人或是朝堂之上身份顯貴的高官,或是富甲一方的商賈。
閣中裝飾富麗堂皇,一至三層早已人聲鼎沸,特別是一層中堂,此刻一眾身材婀娜的舞女正揮著長袖翩翩起舞,惹得席間賓客流連忘返。
不同於閣中的喧囂,江渚之畔相比之下就顯得些許靜謐。江畔人影稀疏,有的也僅是那不時傳來的蛙鳴聲聲。
江渚石橋之下,一葉扁舟孤立江麵,月光映襯中可見舟上隱約有一人於舟頭站立。那人麵對著岸上的曉月閣,望著那閣頂飛簷處的一輪皓月,若有所思。
那人從懷中取出一支玉笛,悠揚的笛聲頃刻而出。
那人舉止飄然,一人一孤舟,一笛一皓月,這份淡雅,似與閣中喧囂相映成趣。
顏之章很少出現在曉月閣,可今兒卻一反往常,他吩咐隨從提前為自己預留好了閣中四層的一間雅室,說是今日要宴請一位重要的賓客。
到底說是自家酒樓,曉月閣聽聞今夜宰輔大人要親自臨閣宴請賓客,哪裏敢為怠慢,竟是將整個將閣中四層預留了出來。
所謂登高望遠,閣中四層是賞景的最佳場所。登上閣中四層,可遠望一江之美景,睹一城之繁華。
顏之章今日早早便結束了朝堂公務,他回府沐浴換去了官服之後低調的前往曉月閣。
此刻,顏之章早已登上四層樓,他屏退左右護衛,隻留下一名仆從隨在身邊。
顏之章走到閣欄處,憑欄遠眺。
目之所及,街坊巷陌間,盡是人間繁華煙火氣。
“富庶京師,百姓安居樂業。”
顏之章心有所感,然而他心中也有憂慮。
夜色朦朧,他的憂慮正如同閣畔那籠罩在夜幕裏的靜謐江渚。
“暗處的不可知更讓人恐懼。”
這世間有明則有暗,有喧囂則有靜謐,有繁華富庶更有貧困瘡痍。
顏之章心事重重,卻又豁達灑脫,他返回雅室,席坐飲茶。
仆從心裏納悶,宰輔大人到底今日宴請的是什麼樣身份的賓客?又是什麼樣的賓客值得宰輔大人提前親自到閣等候?
更重要的是,宰輔大人已經等候了半柱香的時間了。
仆從自是覺得今日的宰輔大人有些奇怪,可他又不敢多嘴發問。
“你去準備些筆墨來。”
一直沉默不語的顏之章終於發話,仆從應聲而去,很快就取來了筆墨。
“我的客人快到了,你出去吧,順便吩咐門外的護衛離得遠些,免得嚇到我的客人。”
“是”
今日的顏之章一反常態,仆人雖感到納悶,但也隻得聽命而去。
閣外,今夜的月光分外皎潔,就如此刻他的心情一般淡潔如水。
至少顏之章是如此認為的。
顏之章提筆蘸墨,便在雅室牆麵疾筆而書。
“月下高閣臨江渚,萬家燈火綴星河。”
正書完上闕,身後閣欄處突然閃進一道身影。顏之章第一時間便察覺,他並不回身,而是背對著身後的人緩聲道:“你總算還是來了。”
說罷,也不等來者答話,繼續若無其事地在牆上提完剩餘的詩。
“一生功名複何求?了卻君王天下業。”
“顏公怎知我會來?”
顏之章轉身一看,來者竟然是個頗有些姿色的冷豔女子。
“我在此處等候你多時了,不過讓我有些訝異,你竟然是個女子。”
“既然你知道我會來,那你又知道我來為何?”
“取我性命。”顏之章毫無畏懼,脫口而出。
女子一驚,眼前這位南梁宰輔不僅洞悉自己的行蹤,還在知道自己來意之後能表現得如此波瀾不驚。
女子拔出長劍,指向顏之章道:“你就不想知道我為何要殺你?”
顏之章撫須笑道:“人各有命,又何必多問,我自知大限已到。如果隻我一人之死可以造福天下,那何樂不為?”
女子默然,手中淩厲的長劍不覺顫抖,但也就是那麼一瞬而已。
女子不再猶豫,長劍一橫,顏之章人頭落地,飛灑而出的鮮血濺向那提了詩的牆麵。
女子將顏之章的頭顱包裹好,迅速從閣欄離開了現場。
一朝之宰相在自家酒樓被殘忍刺殺,身首異處,舉國震驚。這關乎朝廷之尊嚴,聖上大為震怒。
次日,南梁朝廷發布最高逮捕令,全國搜捕凶犯,並限令大理寺及刑部一個月內破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