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尾聲(1 / 2)

梅從課堂上被劉叫出來,是下午第二節課。她把課件留在投影儀上,匆匆走了出來。

門口停一輛軍用吉普,司機一臉肅穆。

梅再看一眼劉,手裏的東西嘩啦啦掉地上,就往地上倒。

劉連抱帶拖把梅放車裏,學生圍了出來,撿起地上的東西,交頭接耳。

車子疾駛西郊軍用機場。

劉緊緊抱著梅,失聲哭著:

“我也不知道那邊的情況,反正出大事了。”

下了直升機,梅和劉都是被軍人們扶過去的。

幾根電線杆倒在那裏,十多個人整齊地躺在地上,白被單蓋著他們,頭的一側放著紙箱、木板等,上麵寫的是他們的名字,梁永純是從左到右的第三個。

昨夜一場風,刮倒了電杆,電線的斷頭飄到宿舍,簡易房易燃,裏麵住的都是民工,幹燥的高原上引燃一場大火,活著出來的不到一半,燒傷的已經被格爾木方麵的軍用飛機運走,留下的,離世已經十幾個小時了。正式工住在磚房裏,基本沒有損失。

在所有的死者家屬中,梅和梁永純父親到得最早,就因為他們在北京,有劉在第一時間裏找到他,許多人的家人還得很費勁地去打聽。

梅沒有掀開被單,她願永遠記住丈夫俊朗陽剛的形象,隻是跪在冰冷的地上,抱著那熟悉的,但不再溫暖的高大軀體。梅在格爾木這塊土地上,與最親的兩個人邂逅,又與他們作別紅塵,自己成為最後的遺留。或許,梁永純已經見到媽媽了。

追悼會是十天以後召開的,拖了這麼久,因為找家屬實在困難。

梅和父親攙扶著,站在家屬隊伍的左側,她的頭發飄過去,掃著老人布滿淚痕的臉。被單蓋著的丈夫,躺在白雪茫茫的戈壁灘上。此時的他不會感到冷,從裏到外涼透了的,是年邁的父母,和命運多舛的妻子。

對普通人來說,悼詞寫得如何,由誰來宣讀,已經毫無意義。他們的死亡跟他們的生存一樣簡單,生死隻與自己的親人有關。

按照單位的安排,遺體在格爾木火化後由家屬領回,每人十萬元撫恤金。悲傷之中,也有人添加新的悲傷,除了類似獨生子和非獨生子、年齡小和年齡大、有沒有老人贍養等各種因素導致的意外索賠爭端,另有一家,公公婆婆和兒媳婦當場就為十萬塊錢和誰該主要負責安葬費的事宜吵得不可開交。

梅感到安慰,跟梁永純父母這樣品質高貴的老人在一起共同承受悲痛,擁有一致的情感。

為梁永純來的,還有劉和馬韞,他們四個人避開吵鬧的辦公室,討論梁永純遺體的事。

問父親的意思,被悲傷擊垮了的老人擺擺手:

“聽梅的,梅說咋樣就咋樣。我和他媽能活多久?以後得梅照顧他。”

“既然爸爸這麼說,我就按自己的意願了。我希望他留在工作、生活、戀愛,也付出生命的這片土地上,暫時跟我媽媽做伴,青梅長大自立了,我就來格爾木工作,咱們經常來這裏和他們團聚。我是這裏的人,赤條條一個人出去,最後能回來成一大家,也算兩家的生死緣分。”

通過火車站附近那家小餐館聯絡,三天後的周六,梁永純的家屬、戰友、工地上的朋友、巴桑大叔的鄰居等,在山洞前為他送行。他的棺材占據了洞裏三分之一的位置,爸爸說就他個兒大,剩下的夠我們幾個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