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鄭一從縣中學退休後,開始了尋找救命恩人一家的曆程。六年前,他終於在申江市華嶽路180弄內找到了叫魏鐵根的那個年近七旬老人。在弄口,他駐足在那棟洋樓側麵百感交集地凝視了片刻,便扭頭走進了弄內。老人住在18號601室,是個鰥夫,背駝得很厲害,病怏怏的,看上去比他的實際年齡還要老邁。鄭一說出了來由,想把老人接到銀川養老送終,或者由他出資將老人安排進養老院。老人一口回絕了。鄭一又提出他每月給他寄贍養費,讓他請個保姆來照料他。老人還是回絕,鄭一一再勸說,老人似乎被逼急了,說,我看你是個實誠人,又費了那麼大心血才找到我,我就跟你一個人說實話吧。
老人把他父親告訴他的隱情說了出來。原來魏守田一直以為是妻子錯將二兒子當作那個寄放的孩子送了出去。是老天爺保佑了那個孩子。他們家是萬萬不能接受別人的謝恩。當時孩子的事都是在非常隱秘的情況下做的,鄰居們都不知曉,魏守田也守口如瓶。有次瘋老婆跑到弄口敲那棟洋樓的邊門,要找自己的孩子,被好心的鄰居拖回了家。從此,魏守田白天出門前都要把她用繩子係在床邊,一直到她病故。
老人的這番述說,著實讓鄭一吃驚不小。可是不管怎麼說他這條命總歸是被保下來了,就衝著這一點,他也得報恩哪!臨出門時,他悄悄把隨身帶來的五萬現金塞進了老人的枕頭底下,尋思著回去再想其他辦法。沒想到他剛一走出底樓門洞,頭上就傳來一陣叫喊,你以後不要再來啦!接著一包東西就砸了下來。一塊破布包著的就是他剛才留下的那筆錢。
回到家裏,鄭一把情況跟家人說了。鄭信望著父親的臉問,你下巴右邊的那個疣子大概什麼時候長出來的?父親說從小就有的。還有,鄭信分析道,如果當時慌忙中抱錯了人,為什麼沒把你的替換衣服和那兩根小金條一起帶上呢?我分析,當時,老人的母親是有意讓自己的孩子頂包的,或許是出於一時之念,事後怕丈夫責難,沒道出實情,就一直憋著,再加上你又被接走,她失去了寄托,想不開,人就垮了。我的親爺爺是歸僑,國內早就沒了親戚,國外也早就斷了聯係。他是個同情抗日人士,不屬於任何組織,自發幫助抗日力量運作了幾筆大額資金,被日本人殺了。對魏家的報答,是我們家族的一件大事。
當時,鄭信北大畢業後回老家當了一名報社記者。憑著他出色的文筆和勤奮,很快在當地媒體圈內聲譽鵲起,幾家自治區大報也向他伸出了橄欖枝。他沒有動心,因為一家人做了決定,鄭信要設法考進申江市S區華嶽路街道辦事處。
這次姚家角舊房成套改造給了鄭家一個千載難逢的好機會。按著他們的謀劃,這裏的改造項目完成後,幫魏老伯的房子變性為產權房,然後出售變現,安排他住進好一點的養老院,安度晚年。鄭信作為街道幹部出麵幫老人辦好事,名正言順,更要緊的是還不會引起老人的懷疑。
鄭信已經踏勘了好幾家公辦、民辦養老院,也將相關費用仔仔細細地盤算了好幾遍,最後與一家民辦的銀福養老院敲定了下來。鄭信與家人是這樣安排的:先預付兩年的費用,待改造項目一啟動,就將魏老伯安排進養老院,對外說是臨時過渡。期間鄭信做通老人工作,由他代老人辦妥變更為產權房和出售事宜,所得房款作為老人以後住養老院的費用,如有結餘,由街道按照老人意願處置。如房款不夠,則由鄭信承諾負擔支付至老人終老。
鄭信很快就得到了老人的信任,對自己房子的處置和住進養老院也完全聽從鄭信的安排,還表示,自己如有結餘,將全部捐給區裏慈善基金會。他也問過萬一房款不夠用怎麼辦,鄭信和養老院徐經理就跟他撒了個謊,說就憑他銀行利息也足夠了。銀福養老院價格適中,服務上乘,床位緊張得很,好不容易擠出個單間,你總不好意思讓人家空等著吧。所以,姚發奎這一鬧,可把鄭信急上了火。他隻能跟琳琳、姚秀芝還有萬小莉道出了實情,懇請他們幫忙,而且還一再要他們千萬不可泄露出去,如讓老人知道了,那就前功盡棄,徹底玩完了。
老人現在心心念念等著套改項目早一點開工,他好住進養老院享清福。看著老人已在動作艱難地打點行裝,鄭信也就利用中午時間前去幫忙,一連幾天了。
聽罷琳琳和萬小莉的彙報,平日裏涵養功夫很是了得的朱書記,此刻難掩內心的激動,他平視著前方,緩緩說道,我們一起幫著保密吧。鄭信調回去當姚家角聯絡員。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