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有沒有愛過一個人,耗費了終生隻為了等他的一句答複。
江舟漁火對愁眠,在我的心上一直記得一句話:"等到窗外月下花開之際,我就帶你回寒鳴寺,我們再像從前那般廝守在一處。"
念著這一句話,我想著從前的那般日子,想著我倆日日在禪房打坐念經,想著每當在太陽落山之際,他再像七歲那年給我念一遍《心經》,想起我因背不出藥理被父親責罰,他深夜扣開禪門佛寺,喚我一聲"阿渚",焚著沉水香,一遍又一遍的敲打著木魚,撫慰我一切的不安。
可是我等呀等,等了不知多少個春秋大夢,最後等來的卻是魂歸故裏。臨死的那一刻我問他:"無眠,你看窗外月下的花開了嗎?"
我聽不到他的回複,隻知後來自己去了黃泉路,看著開在黃沙中的曼珠沙華,想起我同無眠也是在佛經中讀過,花開三千裏,皆以血滋之,於是我也留下了自己的一滴血,滴在了黃沙之中,隻盼著他來日路過這黃泉中,也能從十裏平湖中找到我的一點身影。
前方鬼差喚我趕快投胎時,若是晚了,來日裏隻能做個雞鴨豬狗之類的牲畜,聽得這般話,我卻是半分都不在乎,隻顧得再一次的奔跑到了望鄉台,企圖去看他一眼。
跑呀跑,飄呀飄,這地府陰冷之風灌到了我半顆破碎的心上,尤其是站在望鄉台那般高高的地方,比我那前半生還要淒清冷寒幾分。
也不知道哪一個鬼魂的一滴清淚落在了我的臉上,我竟覺得異常的悲苦。站在望鄉台看著那人守在我的靈堂之前,麵上始終是毫無波瀾,想著或許他從來都不知道,我從未貪戀過他何物,隻不過求得與他在一處,不求生生世世,日日纏綿,隻求一切如初而已。
在一旁的一隻吊死鬼,看著我半響隻是落下一滴悲苦淚,也許是這地府真的陰冷,遂即起了想跟我嘮嗑的心思,而這時鬼差們卻已經趕到。
其中兩個鬼差強拉著我走到了孟婆跟前,孟婆抬頭看了看我遞給我一個瓷碗,裏麵盛了一杯鮮紅的血水。
我看了看想著這人生八苦,聚在一起不就是血淋淋的一碗。
我端著那碗湯心中想著那些前塵往事,似有萬馬奔騰跨過天河,卻在一瞬間歸於平寂。
孟婆似乎早就看穿這過奈何橋眾鬼的心思,隻是笑一笑,一揮袖間,我似乎聽得
"公子,喝了這碗湯,前塵往事盡望。"
我看了一眼身後,看了一眼忘川河,看了一眼那個在陰間望不到的人,隻覺得一陣又一陣的陰風襲來。
由我鮮血滋養之地,開出一朵荼靡盛花,那人從望鄉台一步步飄來,滴在黃沙處,開出另一朵荼靡之花,與我纏繞在一處,花與葉,根與係永不分離。
最後我一回頭間,八百裏黃沙盡頭站著他的身影,再一陣陰風襲來,我卻再也不覺得地府冷,隻聽得一句。
"阿渚,窗外月下花已開,我來接你回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