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節 出奇製勝,心誌專一(1 / 2)

出奇製勝亦是與晉商齊名的徽商經商致富的同一法門。如休寧汪應時,行賈往來,“有心計、多奇中、漸起富”。歙縣黃瑩,深知為賈盈縮無定,“非善應、多籌策,無以近奇贏”,他“治業務,存大體,謹出入,明會計,其所規畫,視計研七策(範蠡所用的計然之策),往往暗合”。休寧程鎖,於“穀賤傷農,諸賈人持穀價不予”,獨平價貯積之,明年大饑,“穀踴貴,出穀市諸下戶,價如往年平”。他也正是對白圭的經營之道用心鑽研過的人。

商人經商講和協,主要在商號、商幫內部要求恕而不爭,團結一致,善於合作,以對付外來的競爭。對外仍要爭而不懈,不善於競爭就無法在市場立足,如何出奇製勝、提高競爭技巧,一直是商家所關心的問題。但作為誠賈良商,他們懂得在競爭中仍要“循理守法”。儒家講“和”、道家講“不爭”(“不爭之德”),爭中有和,這是中國商人的特色,在講究“爭之道”的同時,注意“不爭之德”。和協、競爭兩手綜合使用,在競爭中要求同化異,看到共存、互補、合作、並利、兩全、雙贏的可能性。提倡良性的有序的競爭,避免惡性的、不正當的競爭。“爭”與“和”很好結合,得到統一,這樣才能把競爭推向最佳狀態、最高境界,這才合乎“義”——社會公正。

“誠一”也出於《史記·貨殖列傳》。司馬遷列舉了許多“用奇勝”而發財致富的人物,如秦揚、田叔、桓發、雍樂成、雍伯、張氏、郅氏、濁氏、張裏等以後,接著說:“此皆誠一之所致。”誠是誠心誠意之誠,一是一心一意的一。誠一意思是心誌專一,搞一行要精一行。隻有心誌專一,才能卓然有成。“誠一”與“奇勝”是相輔而行的,是經商致富的兩個必備的條件。

發軔於範蠡、白圭的這種“奇特”的經營思想與經營方法,形成了一項優秀的文化傳統,啟迪了後世之商人(指誠賈、良商)。特別是在經商取得成功的明清時代的全國最大的兩個商幫——晉幫、徽幫中服膺範蠡、白圭的人更多。

司馬遷總結古代商人的經營之道很具體生動。如前已提到的說範蠡是“旱則資舟,水則資車”,“貴出如糞土,賤取如珠玉”,這些都為他人所不能為,看似有悖常理的作法,恰是出奇製勝取得成功之例。又如說白圭是“人棄我取,人取我與”,這與“人棄我不取,必待更賤始取之,人取我不與,必待更貴始與之”的作法判然有別,也正是白圭的出奇之處。範蠡、白圭經商之奇就奇在他們掌握了那個“待乏”原則。作為良商他們在商品供過於求、尚未形成大量需求時,先予收貯,所出收購價比當時市場價格還高一點,即便如此,相對於商品轉向供不應求時售出的價格也是賤的了,這叫做“時賤而買,雖貴已賤”;等商品需求增加到供不應求時,所出的銷售價格即使比當時的市場價格低一點,相對於商品供過於求時的進價也是“貴”的了,這就叫“時貴而賣,雖賤已貴”。他們收購時不抑價,銷售時不抬價,不與市場上的一般商人“爭買賣之價,而謹司時”,結果還是可從正常的合理的進銷差價中得到不少的利潤的。這種賤而能取、貴而能與的作法,與投機倒把囤積居奇不可同日而語,是一般商人所想不到的,且不大願意去做的。

“出奇製勝”原是兵家之道。《孫子兵法·勢》中說:“三軍之眾,可使必受敵而無敗者,奇正是也。”“凡戰者,以正合,以奇勝。”意思是要運用特殊的手段,以“出其不意”的鬥爭謀略與方法去博取勝利。善出奇者要知眾人所未知,為眾人之所不能為,“戰勝不複”(不重複前謀),隨宜製變,出奇無窮。經商古稱“治生”、“貨殖”;戰國時白圭治生既然猶“孫吳用兵”,可見古代最早善於把兵法運用於經商者就是這位白圭。兵法中所謂的奇、正與經商如何聯係?司馬遷作過回答:“夫纖嗇筋力,治生之正道也,而富者必用奇勝。”勤儉(纖嗇筋力)雖是治生正道,但如不能出奇製勝,也不能致富立業;奇和正必須很好結合。因為在市場競爭中“與人相對而爭利,天下之至難也”(《孫子兵法·注》)。貨殖家想在強手如林的競爭中占有優勢,立於常勝不敗之地,隻靠勤儉不夠,還必須通權變,講智謀,也如用兵那樣,以出人意表的鬥爭策略去製勝致贏。“以奇勝”體現著兵家的“權變”思想,不拘於常法,而善用變則,“出其所不趨,趨其所不意”(《孫子兵法·虛實》)。這是智謀的結晶。白圭對“其智不足與權變”者不肯收其為徒,因為這種人是不能運用出奇製勝的經營之道的。經營有成必須是勤儉與奇勝的結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