砰!
不到半公分厚的黑色平板,不知道是什麼材質製成,落地後沒有任何損壞。
“疑神疑鬼並不是一個好習慣,但對於從事這份工作的你而言,我能夠理解。”
林平又變成一副淡然的模樣,低下頭,看著手中書本。
“這是什麼?”
王軍平低身將平板拾起,手指在邊緣處輕輕摩挲著,指頭傳來一種介乎金屬、塑料與木板之間的觸感。
很輕,卻很堅硬。
林平頭也不抬,道:“如果你喜歡,五百塊賣你。”
王軍平立即掏出五百塊錢放到桌上。
回手的那一刻,他悚然驚醒,迅速扭頭朝身後看去——
身後空蕩蕩一片,先前那名老嫗詭異地不見了身影。
王軍平遍體生寒!
他怔怔看著門外,漆黑的街道和傾盆而下的暴雨,越來越深的恐懼感從心裏生出,幾乎要將他吞噬!
“你說,白菜多少錢一斤?”
耳邊傳來一個低沉的聲音,王軍平下意識道:“九毛到一塊五!”
林平輕聲道:“那麼,一百斤白菜,能賺多少錢呢?”
王軍平遲疑道:“七八十?”
“不,是虧本。”
他輕聲道:“每一天,都有至少幾百名菜販挑著菜籃子,在雞鳴之前動身,步行幾十裏路來到這裏;他們舍不得幾塊錢的車費,事實上也沒什麼車願意為了區區幾塊錢而放挑著兩個菜籃子的他們上車。”
“他們來到這裏,忍受客人的挑揀、討價還價、甚至鄙夷,然後拿著幾十或最多一兩百塊錢和一些爛菜葉子,擠出笑臉從邊上商鋪老板那兒乞討了個塑料袋,罩在頭頂上,在這冰冷的天氣裏淋著大雨回家。”
“一天、兩天、三天,反反複複……直到有一天他們生病了,然後,他們破產了。”
王軍平疑惑道:“你想說明什麼?你覺得治病很貴?藥品的價格不合理?”
林平搖了搖頭,道:“你不需要明白。”
“為疾病活著,為食物活著,為衣服褲子活著,為棺材活著……生而恐怖,父母不見笑臉;死也恐怖,子女滿麵愁容;生死間有大恐怖,生不得,死不敢。”
王軍平表情越發疑惑,斟酌道:“你,想說什麼?”
眼淚忽然又一次從林平眼眶中湧出,他輕聲道:“你不懂,你不會懂的。你沒經曆過那些故事,就不會生出同情心,感同身受是安慰人時最虛偽的成語,而你這等高高在上的人,絕對連說出這個成語的念頭都沒有。”
王軍平動怒道:“你到底想說什麼?!”
林平直視著王軍平,輕聲道:“如果,每個人的命運都早有注定,他們做什麼都於事無補,而全世界隻有你擁有改變他們命運的能力,你會做什麼?”
王軍平沉聲道:“讓窮人富貴,讓惡人善良,讓失意者得意,讓絕望者幸福,讓追夢者美夢成真!”
林平道:“但是當你改變一個人的命運的同時,另一群人的命運會因此而發生改變,或好或壞,大多是因為你破壞了某種法則而變得更壞。這時候你又會怎麼做?”
王軍平眉頭緊皺,半晌後道:“仔細分辨與進行選擇,如果做了會導致事情變得更壞,就不去做!”
“所以,大多時候,連你也隻能袖手旁觀……”
林平流著淚,腦袋稍稍抬起,看著遠方烏雲萬裏。
他輕聲喃喃著:“我看見了,那一輛嗚咽的火車,在進行變軌的時候,軌道上出現了幾個玩耍的孩子,一條軌道上有七八個,另一條軌道上有一兩個。”
“我大喊著,讓他們跑開,讓火車停下。”
“他們沒有人在乎我,我也隻是一個凡人,推不動火車,隻能嚐試去拉能讓火車變道的手柄……”
“我就這樣啊,拉扯著命運的線條,拉啊拉,拉啊拉……”
林平忽然失聲,淚水如潰堤的洪水湧出。
“我,我沒能拉住她……”
“我一個都救不了……”
王軍平感覺有一陣寒氣從腳底板直衝腦袋,他牙關打顫,迅速問道:“為什麼?”
林平低聲哭泣著,始終沒有回答。
許久。
外麵的天色逐漸明亮,雨也漸漸停了。
一個胖胖的男子,頂著一頭亂糟糟的頭發,憔悴而油膩的麵容一看就是經常熬夜的宅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