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旭日東升。
雞子般的紅日滑出灰雲,冉冉高升。
林平看見一縷陽光,攀附在窗沿上。
自己,有多久沒看過日出了?
他想著,看向遙遠天際。
“人活這一輩子,忙碌到忘記日出的模樣……究竟,有什麼意義……”
他就這麼坐著,在窗台上,兩條腿伸出窗外,一動不動,宛如一座雕像一般。
直到陽光變得刺眼,樓下傳來行人的喧鬧聲,他像是重新獲得生命,一絲絲活力被吸入他的身體裏,從腦袋開始,到胸膛,再到四肢。
他抓住床沿,翻了進去。
洗漱、換衣服、出門。
他走到了一條大河的岸邊,順著階梯下去,找到一個合適蹲坐的地方,坐下來,一隻手伸到河水裏麵。
有幾條小魚遊了過來,在他手掌邊上,歡快地遊動著。
“你是怎麼做到的?”
太陽已經上到三竿了,一個麵容憔悴的中年男人走到了林平身邊,他的頭發亂糟糟的,一身黑色西裝,上領紐扣被扯爛了,鵝黃色的毛絨線頭露在外麵。
他看著林平,布滿血絲的眼睛裏麵露出一抹好奇。
他好奇地問道:“魚這東西向來怕人,你怎麼做到讓它們在你手裏遊動?”
林平沉默了一會,似在醞釀著,一會兒後才用很輕的聲調道:“它們怕的並不是人,而是心懷惡念的人,或者物。”
男人笑了,道:“難道連魚都能看出你是好人?”
林平搖了搖頭,道:“落到壞人手中,它們的結局逃不過一個死,但是如果落到好人手中,它們可能生不如死。”
男人疑惑道:“那麼你到底是什麼人?”
林平沒有說話,他就靜靜坐在河邊,一隻手伸入河水中,清晨的陽光從他身前落下來,把他的背影拉得很長。
男人越發好奇,道:“都不能回答嗎?”
林平看向圍繞自己手掌遊動的小魚,輕聲道:“如果你感覺自己生不如死,那麼死亡對你而言,也是解脫。”
男人怔了怔,不顧河邊泥濘,也坐下來,一隻手同樣伸入河中。
魚兒受驚,立即四處逃竄。
男人看著河中景象,一雙淡灰色的眼睛裏閃爍點點光亮,笑道:“我懂了,你是壞人。”
男人追問道:“但你怎麼能看出它們生不如死?”
林平道:“就像我能看出你的不如意。”
男人皺了皺眉,道:“我沒有不如意。”
林平輕聲道:“但是,你的衣服有反對意見。”
男人低頭看了眼自己的衣服,也笑了,他順眼打量林平,一頭黑發不過寸長,雙眉如漆刷,鼻似山嶽挺拔,一張國字臉。
若是平常時候,定是一名陽光俊朗的棒小夥,但是在他的臉上,有種宛如萬年寒冰般化不開的憂鬱,好像被刻在石頭上的哭臉,受盡雨打風吹,又被青苔塗滿臉頰,叫人心生酸楚。
男人道:“能和我說說你的事嗎?也許我能給你一些幫助。”
“這樣,你就能麵帶微笑的離開了嗎?”
林平輕聲說著,伸出手,將一條小魚虛握在手掌心中,感受它在手中亂撞的感覺。
男人怔住了。
七月的天氣炎熱,清晨唯有幾縷清風於河麵上遊蕩,男人卻感覺如同置身冰窖,遍體生寒!
男人猛地扭頭,直勾勾看著林平,道:“你之前那句話是在說我,不是說魚!”
林平輕聲道:“自由自在的魚不會有太多煩惱,自由自在的人卻不一定。”
男人目光凝重,緊盯著林平,像是要把林平從內到外全部看透。
許久,他緩聲道:“我從來沒自由自在過。”
林平道:“人都是自由的,隻有人的心,會因為各種各樣的事情,為自己加上無數枷鎖。”
男人道:“你想聽聽我的故事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