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際邊的紅雲漸漸地淹沒了落日的餘輝。
慧明沉沉地望著洞外,直到丹辰子的身影漸漸地消失在暮色之中,方才雙眉一絞,亦噴出一口鮮血出來。
佛門之術講究體悟自性,而觀內心,從而解脫生死。正所謂:諸法空相,不生不滅,不垢不淨,不增不減,是故空中無色,無受想行識,無眼、耳、鼻、舌、身意,無色、聲、香、味、觸法,無眼界,乃至無意識界。由此而生佛門龜息之術:施法之人可以短時間內封閉自己的五識六神,萬相皆空,屏氣無息以達到假死狀態。
慧明自忖已撐不過明日,便以龜息術詐死,再趁丹辰子沒有防備的時刻給予全力一擊。
他這一招正是置之死地而後生,實在是凶險至極!若是丹辰子在他龜息之間毀其肉身,則一切都會功敗垂成。
天幸那丹辰子急於得到紫金方盒,加之天色昏暗,一時大意才被慧明偷襲得手。他本來想一擊取了丹辰子的性命,怎料自己丹田氣虛,加上丹辰子的修為也極為高深,隻逼得他重傷逃遁。
慧明此時已是到了油盡燈枯的時刻。他雙手環抱,深深地調整了一會自身的呼吸,才轉過頭來,驀然發覺趙存雪意識全無,昏躺在一旁,忙喚道:“少年!少年?”俯身要將他扶起。
隻是剛一觸到趙存雪的身體,便覺一股冰霜寒氣咄咄逼人地襲來,驚得雙手慌忙撤開。
慧明先是神色驚詫,繼而眼神尋掃山洞,待看到了那散掉在角落裏的紫金方盒,才明白過來。
陰鳳草既是天地間的至陰至寒之物,又豈是普通的肉體凡胎所能承受的?
他悲痛地望著趙存雪,萬萬沒有想到這個文弱少年的性情居然如此的剛烈倔強,捶胸自責道:“少年,老衲最後還是害了你呀!”
他心中無比的懊悔悲傷,既為了趙存雪年輕的生命,又為了陰鳳草中被丹辰子生祭的無辜魂靈。繞是他乃一代神僧,也禁不住地伏在趙存雪的身上慟哭起來。
夜色漸昏,秋涼的晚風又平添了幾分淒苦。
慧明傷心之餘,無意間觸碰到了趙存雪的心口處,隻覺溫熱似火,更有微弱的心跳聲傳來。
他驀地抬頭坐起,又將手搭在了趙存雪的脈搏處,驚道:“怎麼可能!這少年居然還有生機!難道他是......”念及於此,忙雙手按向趙存雪的膻中穴,將殘餘的佛力輸進他的體內。
趙存雪正身處於一個黑暗冰寒的世界,四周黑漆漆地一片,如刃的寒風帶著冰雪漫天撲來,隻有頭頂上方的一小塊空間中掛在三輪淡藍火球,有著微弱的溫暖。
他越來越冷,隻好躲在火球下,抱著身體蜷縮。
忽然間一股沛然的金色暖風吹來,那本來奄奄待熄的三輪火球驀地火焰高漲,熾熱的光芒迸發四射,瞬間便將無邊的黑暗和冰雪驅除的幹幹淨淨。
“呀!”
趙存雪猛然坐起。
逐漸地適應了山洞中的黑暗後,他發現慧明正端坐於身旁,不禁又驚又喜:“大師,你.....你沒死!太好了!咦,那紅臉妖道呢?”
“那人暫時被我打跑啦!”慧明輕輕地拍了拍趙存雪:“少年,可否告訴老衲你今年多大了?”
一聽那妖道逃跑,趙存雪登時心中歡喜,也顧不得慧明為何有此一問,笑著答道:“十五啦!”
慧明臉色一驚,又急道:“你是不是出生在青鸞山下的小山村中,而且是在一個深冬夜晚?”
趙存雪驚訝道:“大師,你怎麼知道?成爹說他二人當年路經六裏村,正是在一個風雪之夜撿到的我,故而給我取名存雪。”他說到這兒,想起了成林和張胖子,心情又失落起來。
慧明神色肅穆中隱隱帶著一絲激動,隻在心中忖道:沒錯了,果然是那孩子,難怪能抵抗得了陰鳳草的寒氣。今日我與他相見於此,難道是冥冥中自有天意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