風信子突然察覺到有什麼正在向他們身邊靠近並試圖將他們包圍其中,那些來襲者帶起一陣以他們為中心的旋風將他們周圍的濃霧衝散。他急切的看了看身後和自己拴在一起的幾個少年,在確定他們都還在並且沒有受傷後,他隨著他們的目光向四周半空中望去。
懸浮在空中的是一個個巨大的半通明狀人臉,那些非禽非獸的聲音正是由它們發出來的,打從他們進入禁忌森林開始,這些家夥很可能就在跟著他們。
夏秋驚嚇地看著它們,用空著的一隻手捂住嘴巴阻止自己因恐懼而叫喊出來,這些幽靈一樣的人臉應該就是風信子口中所說的來自異界的怪物吧,它們似乎在和他們僵持著,等待他們的進一步行動。
歐陽小冷遲疑著要不要做出備戰的準備,剛想亮出神冰。風信子卻抬手示意他稍等片刻,他想賭一把,如果現在施展妖力極有可能會招惹出其他的怪物,它們既然一路都沒有發動攻擊,或許隻是在觀察他們。
那些半透明人臉的眼眶裏什麼都沒有,和它們對視的時間越久越覺得正在被一點點吸入那空洞的黑暗之中,而那黑暗正在試圖與他們心底的黑洞相連。其實每個人的心裏都有不為人知的一麵,那是被小心翼翼地藏在心底的另一部分的自己,有仇恨、有欲望、有不願讓人了解的醜陋的過去……風信子感覺塵封回憶之門的封條正被慢慢地揭開,那份曾與他如影相隨的絕望感再一次將他吞噬。
記憶一下子將他帶回到千年前,那時候他隻是人世間的一株剛剛幻化為妖的風信子。因為身為花妖而無法離開自己的根太遠,他唯有遠遠的看著這個世界,安靜而執著的為世間的林林種種或感動、或失望、或憤怒……他近乎瘋狂地渴求著,他曾一度認為永遠也獲得不了的,那就是自由。自由地各處去行走,自由地踏步視線不可及的世界多看一看,自由地與自己心愛的人去追趕春天的腳步,隻因是花妖,永遠離不開它的根,他的這個願望卻很難有實現的可能。
直到有人出現在他的麵前,那就是青雲。他說:“跟我走吧,我可以讓你脫離深埋土中的根莖自由行走,但交換的代價就是你必須聽命與我。”他想也沒想便答應了,對自由的渴望已經蒙蔽了他心中的善惡。那之後的數百年,他穿行於人間和妖界中,早已記不得自己為他殺過多少人,即使雙手沾滿鮮血,他仍然可以幻化成最美麗的花與蝶。他自由了,沒有任何阻礙地四處來去;可他反而感到被束縛得更緊,有如一匹被人戴上鞍轡的戰馬,活生生地套在青雲的戰車上,任其駕馭、任其鞭撻、任其肆虐,他沉淪了,心灰意冷,他的內心漸漸迷失在一片深不見底的黑暗之中。
他找不到希望的出口,甚至開始懷念從前那段無法行走的歲月。那個時候的他至少心是純淨的,充滿希望和向往,也會被眼前的事物感動。但現在他卻通體麻木,失去了對於美麗和善良的知覺,剩下的隻是機械式的完成青雲的命令。他殺人前從不會確定他們是否真的應該被殺,雖然這個不確定隻是為了自己良心不受譴責和煎熬的借口,可他心底卻是清楚的,他們並不該死。
偶然一次他聽說有那麼一個地方,不受三界的管轄,那裏沒有時間和空間的限製,他認為那裏將是他的歸所,也隻有在那裏,才是滿身罪惡的自己應該去的地方。他為突破青雲的監視,身負重傷,幾經波折,終於來到了黃泉國度,成為焰羅魔王的手下,自願擔當為亡靈引路的工作。本以為他的心從此會靜如止水,剩餘的生命和能量將在這虛無的世界裏慢慢消耗殆盡,卻不曾想到有一次偶然間聽到了綠蘿姬的歌唱。起初,他以為是自己的幻覺,這虛無的世界怎麼會有這樣聲聲入耳的歌聲呢,而且還是宛如天歌一樣的美妙絕倫?後來,他發現這歌聲是真實存在的,而歌聲的主人竟是被閻羅魔王一直軟禁著的女兒綠蘿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