易語抱著如陌顫抖到抽搐的身子,眼淚一下子湧出來。如陌她,從來都是可以笑著聽刀劍入骨的聲音,可是,這蠱毒發作起來,萬蟻噬心的痛苦折磨,即便淩遲,也不會比此更可怕!
“如陌......”易語哭道:“你為什麼要殺他?如果你不殺他,至少我們現在,還有求他賜藥的機會。“
“不!”如陌搖頭,艱難吐出一個“不”字,那麼微弱,卻那麼堅定。那是一個魔鬼,殺掉他她從來不曾後悔,盡管那魔鬼的鮮血是她唯一的解藥,但她寧可死,也不願再受製於人。
十年前的那個冬天,積雪不化的狼崖山上,她被自己最親最愛的母親狠心推下懸崖,九死一生,僥幸存活,為一魔鬼所救。那魔鬼說她骨骼清奇,是個練武奇才,硬逼著她吞下在鮮血中活蹦亂跳的生死蠱,當她劇痛難忍,生不如死,那個魔鬼朝她猙獰笑道:“我的血,是你唯一的解藥,我生,你便生;我死,你便生不如死!這個,叫做生死。你是天生的武學奇才,隻要乖乖聽話,練成神功,為我所用,我會定期賜你解藥。”
那一刻,她最想要的,不是解藥,而是立刻殺了那個魔鬼。但那時候,她還沒有那個能力。
整整八年,那人將她當成手心裏無法逃脫的寵物,心情好便賜她解藥,心情不好,便以觀她蠱毒發作時的痛苦模樣為樂。所以,她拚命練功,忍人所不能忍,受人所不能受,用八年的時候,不僅練成幾百年來無人可以練成的絕世神功,更學會了如何笑對殘酷。
十五歲那年,神功初成,她所做的第一件事,便是將那下蠱之人碎屍萬段。那個魔鬼,在臨死前的最後一刻,仍然無法相信,她竟然親手毀掉能讓她活下去的唯一希望!
額頭冷汗如瀑,很快浸濕了她的頭發和衣衫,她痛苦地掙開易語,在地上翻滾,時而以頭撞牆,時而抓撓胸口,直到全身麻木,筋疲力盡,再也無法動彈。她閉上眼睛,連呼吸的力氣也沒了,隻剩下微薄的意識漸漸從身體裏抽離,像是要死去的感覺。
“如陌別睡!睡了就醒不了了,如陌…求你,別睡啊!”易語哭朝她撲過去,緊緊抱住她,不斷地晃她毫無知覺的身子。
生死蠱生死蠱,就是要在生死之間徘徊,撐過了就生,撐不過就死。她一直都明白。不明白的是,活著如此痛苦,看不到希望,可為何每次,她都要強撐著活下去?
意識越來越模糊,她與抱著她的易語,仿佛被隔到了兩個不同的世界,但耳邊,易語慌亂恐懼的聲音,還是顫抖著傳了過來:“如陌,你忘了我們是怎麼走到今天的嗎?在那個充滿黑暗、殘酷、血腥的地方,我們踩著屍體......一起約定,要一直一直牽著手勇敢地走下去,除非對方找到幸福,否則,永遠不離,不棄!這麼多年我們都熬過來了,現在怎麼可以放棄?我知道,你很痛苦,但是請你忍一忍......再忍一忍!我還沒有找到屬於我的幸福,你怎麼能扔下我一個人......”
淚落如雨,泣不成聲。
如陌很想睜開眼睛,但她是那樣的無力易語又道:“你忘了你的恨了嗎?恨你父親的背叛,恨你母親的殘忍,恨南宮家族的強勢相逼......你父親後院裏的那個女人,還好好的活著,你怎麼能死呢?為了這些恨,你不能睡,不能睡啊如陌!”
恨?她的恨......
模糊的意識裏,忽然湧現久遠的記憶。“爹爹,不要娶那個公主,娘會傷心的!爹爹,不要......”
“娘,不管爹爹娶了誰,娘永遠都是嫣兒最愛的人,也是兒唯一的母親!”
那是一個寒風狂肆的雪夜,她穿著單薄的衣裳,在一向疼她入骨的父親的門前跪了整整一夜,記得父親經常對她說:“嫣兒是上天賜給爹爹最珍貴的禮物!”可是那一次,父親狠心的沒有出來看她一眼。
還有母親......
“娘這輩子,做的最對的一件事,就是嫁給你爹,生下你們兄妹,尤其是我的嫣兒,你是娘的貼心小棉襖,是娘全部的驕傲!”
可是,為什麼……七年的母女情,那麼多的愛,卻還抵不過愛情帶來的傷害!
她緩緩地睜開眼睛,一雙明眸布滿血絲,每一道都是哀傷的痕跡。所幸,又熬過了一次生死關。
易語這才鬆了一口氣,又哭又笑,“等找到沙長老,拿到毒經就能解你的蠱毒了,以後…你再也不用承受這樣的痛苦。”
“毒經......”如陌虛弱的笑,淒涼無比,“誰知道那本毒經上......究竟有沒有解生死的方法?也許,除了下蠱之人的鮮血,真的無解......“
“不會的!那上麵一定有解蠱的方法,如陌,等你的蠱毒解了,以後還要過幸福的生活。”
“幸福?”她愈發笑得淒涼,“我…還能幸福嗎?像我這樣的人,滿腔怨恨,滿手血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