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筒裏,紀了語氣雀躍。聽筒外,眼神平靜,麵無表情。

結束通話時間已近七點,紀了透過暗下來的手機屏幕看到自己微微凹下去的兩頰,又想到電話裏羅藝的懷疑,輕輕吸口氣,打開外賣軟件。

紀了破天荒點了份外賣,掀開餐盒麵對那色澤鮮豔的食物卻絲毫提不起胃口,最後強捏著鼻子,也隻是把飯撥開,吃了一小半的菜。

吃完依舊感覺胃裏膩膩的,連灌三杯白開水,拚命忍住吐掉的念頭。

從廚房出來餘光瞥見流理台上並排放著的兩個杯子,她轉身,將周時昔用過的那一個收進櫃子。

陳陳開始頻繁出入紀了家中,奉羅藝之命給她送營養餐。

羅藝到底對她不放心,怕她不聽話繼續控製飲食,又怕她沒輕沒重將自己真的喂成麵包,索性問營養師要了食譜,親自安排她的一日三餐,並派了陳陳來監督她。

陳陳第一天過來時,坐在客廳倆大眼珠子滴溜溜亂轉,又借著上廁所的名義到廚房、餐廳都打量一圈,並沒有看到羅藝交代的違規的、高熱量的、需要強行收繳的美食,不禁有些失望。

紀了洋洋得意地告訴她:“猜到你們會來這一出,我已經全都提前處理了,哈哈哈。”

陳陳一臉原來如此的神情,“我就猜是這樣,了了你太狡猾了。”

“不狡猾不是你了姐。”

“好吧,親愛的了姐,請您用餐。”陳陳任命地奉上晚餐,托腮在她麵前坐下,繼續瞪大眼睛,將監督進行到底。

毫無意外,當晚紀了沒忍住,又吐了。

自此,她開始不動聲色找各種合理借口,避開在陳陳麵前吃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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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是一個雨後的下午,紀了從鋼琴前起身,頭昏腦漲地晃去衛生間,天空灰沉,空氣又重又黏讓人更加沒力氣,她邊走,邊用指腹蹭著臉。

從幾個小時前兩頰就間歇性地發癢,她洗了手,打開化妝燈,對著鏡子去查看兩頰。

這一看,倒是驚著了。從嘴角上約三厘米處一直延展到眼瞼下,觸目一片緋紅,她用指腹慢慢摸著,終於感受到一片片細細密密的小小疙瘩。

紀了打開手機瀏覽器,在輸入框裏輸入關鍵詞,描繪著自己臉部的症狀,不出意外,應該是過敏了。

可她這一天最多也就是喝幾杯溫水,除此之外隻吃了幾小片青菜,又沒出過門,無緣無故過敏,過敏源又是從哪來的呢?

她手指快速在答案頁麵拉著,眼睛定格在頁麵偏下方的一句話上:過度節食、抵抗力下降,造成易過敏體質。

她繼續向下翻著,看到一位網友對自身情況的描述,這位與她年齡相仿的女士因過度鍛煉和節食,導致身體免疫力下降,患上蕁麻疹,發展到後來甚至對二十多種物質過敏,以至於無法正常地生活和工作,反複調理兩年情況才稍微好轉。

紀了默默看著,眼睛黯淡下來,手指快速一滑,退出軟件。

她對著鏡子回憶著女網友上傳的臉部過敏圖片,認真對照著自己臉上的小紅疙瘩,確定了自己臉上起的不是蕁麻疹後,稍稍鬆了口氣。

冷光化妝鏡強烈的光源直射在眼皮上,壓得她本就疲乏的眼皮越發抬不起來,太陽穴一陣陣發緊,等關了燈從衛生間出來時,腳下發軟,左腳絆住右腳,險些將自己絆倒。

盡管她刻意忽視也不得不承認,休息的這段日子裏她太過於放縱自己節食,整個人越來越沒力氣,食欲徹底出逃,失眠越發嚴重,身體以自我可感受到的速度虛弱下來。

可大腦得到的卻是自我控製的快感。

紀了坐在洗手間外冰涼的地板上發了會呆,挫敗地扶著牆起身,換了衣服戴上口罩出門。

她在地庫找到自己閑置已久的車,徑直開向離家最近的第二人民醫院,等到了醫院附近,又臨時變了主意,在前麵路口掉了頭。

掉頭後紀了開得極慢,餘光瞥著路邊去找藥店的標誌,終於在五分鍾後看到路邊一家大型藥店,靠邊找停車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