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破滅的日常 其一(1 / 2)

我的名字叫李重三,我出生在一個農村之中,因為我出生的日期是三月初三,所以名字就叫重三。

原本,我們這一家三口過得還不錯,但有一天,我的父親被抓去當兵去了,官府裏的那些人扔下了兩枚黃銅幣,便帶著我的父親離開了。

兩枚黃銅幣,大概能買六十個饃饃,這就是我父親的價值了吧。

從此,我便再也沒有見過我的父親,為了養活我,我的母親不得不去討好那些男人。但身體不好的她根本幹不了這種活,結果自己還染上了病,最終死在了床上。

我從床上睜開眼,爬了起來,推醒了睡在一旁的弟弟。

他並不是與我血脈相連的親弟弟,那是在我母親死後一個月,我在村北邊的木林邊緣撿木柴時看見了他。

他站在那裏,不知從何而來,不知自己姓甚名誰,什麼都不知道。村裏人都說肯定是過路的旅人被裏麵的僵屍給吃了,剩個小孩跑了出來。

這種無根無據的流言,反正我是不信的。

我看他孤苦伶仃的,就和我一樣,於是便收養了他,作為我的弟弟。當時他的脖子上掛著一塊木牌,上麵刻著字,找來會識字的先生看過之後,我才知道,原來上麵寫的是他的名字,李昐。

李昐打著哈欠,從床上坐了起來,睡眼迷蒙。

我起身打開水缸的蓋子,用木勺從裏麵舀出一勺有些渾濁的水,仰頭喝下。

這水的味道真不怎麼樣,一股鹹鹵味,據說這是因為糞坑裏的大糞滲透進地下水所導致的。不過這種時候,有水喝都不錯了,這幾年西北這塊大旱,已經很久沒有下過雨了,往下打井打了有十五米深才能見著一點泛黃的水。

我將水勺遞給弟弟,他接過喝下一口,交還與我放回了水缸中。

他並沒有就水的味道發表自己的意見,倒不如說他對啥都沒什麼意見,總是一副愣頭愣腦的樣子,雙眼發呆,不知道在想些什麼。

也許他什麼都沒在想吧,真是令人羨慕啊。

我們出了房,踩著有些龜裂的黃土,轉到了房屋的背麵。

屋背後有一個木樁子,據說是在我太爺爺把這顆樹砍了下來,如果沒有騙人的話,那這樹也算得上是一位老臣了。

這位老臣以前的任務基本都是負責當一個劈木頭的墊子,但現在,它穿著一身紅,散發出一股腥臭的氣味。

我的弟弟來到木樁前,將上衣脫去,露出了自己精瘦的身軀,然後將右臂搭在了木樁上。

我拿起了放在旁邊用來劈柴的斧頭,手起斧落,將木樁上李昐的右臂砍了下來。表情一直沒有變化的弟弟,因為疼痛而皺了皺眉頭,咬緊了牙關。

雖然這個場麵有些血腥,但經過了一個星期,我似乎也有些習慣了。

這是非常危險的感覺,我感覺我似乎在變得越來越冷血。

就在我胡思亂想之際,弟弟新的右臂已經長好了。

這是他異於常人的地方,按官府的說法,擁有這種異於常人能力的人稱之為神賜者,是神派到這個世界來的使者,可以聽到神諭。

但我對此深表懷疑,至少,我弟弟就從沒有聽到過什麼神諭。

我再度舉起斧頭揮下,我能見到,他的額頭上滲出了一層細汗。能再生,不意味著不會感覺到疼痛,但這一周以來,他卻從沒有喊過一次疼。

一周多前,李昐經過王阿姨的家裏時,正好撞見她正忙著將隔壁何老漢的小兒子分來吃,於是便上前好奇地問她在幹什麼。

“幹什麼,活命啊!”

王阿姨語氣暴躁地答道。

但這也不能怪她,連年大旱,沒有雨水,土地龜裂,任何作物都沒辦法生長,易子而食也是常事。

這次旱災非同小可,朝廷為了賑災,特意大開糧倉,給每家每戶送了一捧大米,剛好夠用來煮一鍋能數得清米粒的稀粥。

不過我聽說原本是每戶一袋大米的,隻不過從上麵到下麵一層層下來,到我們手中的就隻有一捧了。

“這可以吃的嗎?”我的弟弟好奇地追問道。

“那不然呢!我還能吃什麼,等死嗎!”王阿姨的話語充斥著因為羞愧、煩躁等心情所引起的不耐煩。

“這樣啊……”

我的弟弟若有所思地點點頭,然後馬上跑回了家,高興地和我說起這個新發現。

“額……這個……”我不知該如何回應他那熱忱的眼神,但反正我是寧願去啃樹皮,也不想去吃這些東西的。

“我有辦法了,反正我會再生,哥哥你把我的手臂砍下來,砍多一些,發給大家,那這樣不就能解決糧食問題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