陷阱裏就兩根用油竹尖製成的利刺,每根都有二指寬,外露一尺半。此時,崗田的右大腿和胸口上各有一根油竹尖刺冒出,鮮血淋漓,有些慘。而崗田的身體雖然因疼痛在微微顫抖,可並沒有立即死去。
見崗田手裏沒有武器,張斌這才放心,冷冷地問道:“崗田,你還有什麼事?”
崗田一見漫天落下的塵土,立即閉眼,一睜開眼就見到了張斌。他知道自己停留在這個世界上的時間不多了,也不廢話,顫抖著從上衣口袋裏掏出個精致的小煙盒子,緊緊地握著,眼神無力地看著張斌,“如果可以,請幫我把這盒子交給龜田大佐,請他幫我轉交給我在東京的母親……請轉告我的母親,就說,次郎一直沒有明白母親的意思。”
“可以!”張斌想了想,最終點點頭,隨即問道,“但我也想知道,我兄弟那一槍明明打中了你,你也承認了,可你為什麼會沒事?”
崗田想笑,但因疼痛,使其笑起來如同哭一般,不過,痛苦的眼神裏還是帶了幾分笑意。他晃動了一下手中的盒子,卻因用力過猛而牽動傷口,“咳!咳!答案就在這盒子裏。”
張斌看了看那盒子,站起來,淡淡地問道:“你還有什麼遺言?”
“作為失敗者,我希望你能告訴我你真正的名字,這樣,我就無憾了。”向來自傲的崗田依舊無法相信,自己會敗在一個不起眼的獵人手裏。
“我叫張斌。”想了想,張斌又補充道,“我那兄弟叫彭明傑。”
此時,崗田因流血過多,嘴唇發白,臉色更是蒼白如紙,可他聽到張斌的名字後,卻猛地掙紮起來。結果,卻疼得他眉頭幾乎都皺在一起,最終,他奮力把盒子扔向張斌。見張斌一把接住後,他對張斌感激地點點頭。他的左手慢慢地摸向匕首,看了張斌一眼,突然用日語輕聲說了幾句話。在張斌不解的神色中,崗田眼神裏凶狠之色一閃而過,大叫一聲,把匕首刺向自己的心口。
張斌聽不懂日語,崗田臨死前喊的並不是什麼“天皇陛下萬歲”,而是“母親,次郎回來了,回到您的身邊,希望您能原諒次郎的任性!”
可他的靈魂真的能回去,能回到母親身邊,能回到那櫻花盛開的故鄉嗎?
“阿傑,你可以安息了,崗田那龜兒子已經被我宰了,就死在我以前設的那個捕野豬的陷阱裏。”剛砌好的墳頭前,張斌把那塊寫著“彭明傑中校之墓,張斌立”的木板插上,拍了拍手,抽出殺豬刀,放在彭明傑的墓前。
隨後,他又掏出個鋼製小煙盒,淡淡地說:“兄弟,你不是一直奇怪為什麼崗田沒被你一槍打死嗎?來,看看,原來是這個東西救了他。”
一指厚的精致小煙盒外麵有一個小彈孔,打開後,裏麵有一小麵圓形的鏡子。此時,一顆被擠壓變形的子彈頭正鑲在破裂的鏡子中,而一束頭發就靜靜地躺在鏡子上麵。
“看到了嗎,嗬嗬!現在你明白了吧。不是你槍法不好,而是冥冥中,崗田的母親救了他一命。”
“你說怪不怪,崗田那個龜兒子,在臨死前最最惦念的居然是這個小盒子,而且還拜托我把這東西轉交給鬼子,讓他們再送給他遠方的母親。”說著,張斌想起了什麼,摸了摸後腦勺,笑道,“他還說,他一直想不明白,他母親為什麼會在他踏上中國戰場前送他一麵鏡子,而且還在裏麵夾了束他母親的頭發……兄弟,你死在這麼個蠢貨手裏,可真冤……他想了很久都想不明白的事,我這個沒讀過書的大老粗都能一眼就明白……他母親是叫他在上戰場時,看看鏡子裏的自己,想想遠方為他擔驚受怕的母親,少造孽,盡快回到母親身邊……”
這是一位值得尊敬的母親。要知道,當時的日本充滿了軍國主義的狂熱浪潮,她能用這種隱含之意勸兒子不要上戰場,可見其聰慧與對兒子的慈愛。可惜,崗田一生都生活在狙擊的世界,生活在那個冷酷無情、你死我活的殺戮中,而不是活在正常人的世界裏,所以,他永遠都想不明白。這,也許就是殘酷的戰爭。
就在這時,遠處隱約傳來了槍炮聲。張斌看了一眼,回頭笑道:“阿傑,老周他們和鬼子幹上了。他們需要我,我也得把崗田之死盡快告訴他們,我下次再來看你。”
走到不遠處小惠的墳前,張斌看著墳前開起的那朵純白小花,溫柔道:“小惠,你一定要看著我去給你報仇,千萬別急著投胎。等著我,下輩子,你還是我老婆,我一定聽你的話……”
“小黑,你要好好保護小惠,不然,等我下來,一定要你好看。”說完,張斌握了握手裏的狙擊步槍,背起包裹,向著槍聲大起的方向,大步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