湛藍色的天空中,掛著一輪大日,映照萬物,仿佛要烤焦地麵般,極力的發散著光芒。大地上滿目瘡痍,草木枯黃,土地龜裂成一塊塊的,許久未有雨水的滋潤。
倏忽間,土塊縫隙中,流入一涓細流,渴極的黃土,不斷地容納著、吮吸著流水。
漸漸地,橙黃被染成暗紅,細流填滿土中空隙,努力地攀爬,直到重新湧出來,侵襲向下一個目標,無奈細流終是細流,後繼乏力,僅僅染紅半塊黃土,便消失無蹤。視線稍稍抬起,驚恐地發現,大地上,無數的紅色小溪,紛紛流淌向四周,誓要將這幹涸的黃土,換上新顏。
循著小溪望去,極多身著甲胄的士卒,安然睡在地上,偶爾有些沒睡熟的,哼唧幾聲,緩緩地挪動身軀,擔心擾到他人。睡著的人群中,行進著幾支小隊,縱橫穿梭其間,好似督查一般,見到出聲的,便捅上一捅,時不時蹲下身體,檢查一番,催促他們趕緊睡去,莫要耽誤時辰。
畫麵一轉,來到草原深處,濺落的陽光持續散發,炙烤著人世間,地麵青一塊、禿一塊,互相夾雜,即使是綠色的部分,也僅剩些零零散散的矮草,以及根莖。
遼闊而平靜的地麵上,刮來一陣風,揚起大片的塵埃,遮蔽住雙眼,卻讓聽覺變得更為靈敏,風將聲音悄悄地帶過來,吹入耳中,聽得幾聲‘哞,咩’地叫聲,接著是‘轟隆’的蹄響。
大群的牛羊,被牧人們驅趕過來,待得它們走過,僅剩的草根,也不見了蹤影。黃沙漫漫,微風迷迷,草原上傳來幾聲雁鳴,飄蕩在蒼穹間,隊伍後頭的牧人,悲涼的呼號著:
“北邊的風神,司掌雨水的龍王,大地的母親,遊蕩在四周的祖靈們,降下憐憫吧,騰格裏的子孫,快活不下去了。牧場裏,往日的青草不見蹤影,大地成片的枯黃,牧畜們一個接一個死去,子孫們的喉嚨,也是焦渴地冒著煙,哪怕是落下點滴雨水,潤一潤喉嚨也好啊!”
好似呼應一般,牧守的羊群叫了起來,聲音簡短而焦急,催促著跟不上的同伴,信仰薩滿的牧民,止住抱怨,揮舞起手中的鞭子,驅趕牛羊,向下一個牧場走去,逐漸遠離。
許久過後,天色暗淡下來,黑暗中突兀地亮起碧綠的燈火,數量極多,燈火成雙成對的靠攏在一起,直至圍成圈,湊近一瞧,原來是狼群。
並非是常見的狼群,它們體型巨大,毛發偏白,夾雜些灰色,此刻悄無聲息的坐在地上,眼神中充滿喜悅、希冀,望著圓圈中央。
那裏坐著個老僧,身上披塊大黃布,耳垂上吊著兩個圓環,樣式古樸,頭上光溜溜的一片,眉毛、胡子俱是雪白,皺紋似溝壑般,深深嵌在臉上,肆意地交錯著。黃衣老僧閉著眼睛,雙手不停撥弄佛珠,叮叮地脆響聲,回蕩在夜色中,寂靜而詭異。
突然他停下來,猛地睜開眼睛,驚喜無比地喊道:“撲殺餓虎,金狼大興,大興啊!”白色巨狼們,喜悅至極,仰天長嘯,聲音中充滿快活,低垂的尾巴,也晃來晃去,討好中央處的老僧。
黃衣老僧欣然地接受好意,重新閉上眼睛,片刻後,眉頭緊鎖,疑惑道:“咦?不對!”狼群剛剛安靜下來,聞言立刻躁動,不安地扭著身軀,幾頭巨狼甚至撕咬向身旁的同伴,其中一頭體型最為壯碩,通體雪白的巨狼,見狀朝著騷動處大吼一聲,嚇得爭執地巨狼們,紛紛收攏尾巴,坐回原地。騷亂停歇,群狼繼續護持僧人。
黃衣老僧緊鎖的眉頭,如受驚的蠶般,劇烈抖動,牙齒一並發顫,喃喃道:“明王?天女!佛怒紅蓮!不!”
恐懼的聲音彌漫開來,黃衣老僧四肢展開,緊緊拜伏在地麵,不住地禱告著,聲音逐漸低沉,最後化為一片寧靜。等到禱告完畢,他爬起來,盤坐回原地,手結不動根本印,口誦明王心咒。
此刻狼群反倒並無慌亂,以頭狼為首,聚攏在一起,碧綠色的狼眼轉為猩紅,上唇挑起,露出刀鋒般的獠牙,不住地低吼著,頭狼率先一步,撲向黃衣老僧,其後的狼跟著撲過去。
狼群瘋狂地撕咬僧人,卻未傷及頭顱,片刻後,場中僅剩下一個頭,隻見他麵容平靜,口中仍在誦咒,聲音由低變高,念到最後一個音‘撼’時,響徹雲霄,天空仿佛在回應他,召喚出一朵黑雲,迅疾湧來。
天上黑雲逼近,地下狼群似潮水被人從中劈開,衝出一頭巨獸,通體玄黃,月光照耀下,毛皮閃爍著奇異的光澤,它張開大嘴,叼起黃衣老僧的頭顱,迅速離去。老僧咬牙切齒,憤恨不已,眼珠子生生迸裂,斜斜地吊垂在巨獸口中,隨著它的奔跑,搖搖擺擺。
狼群毫無反應,任巨獸離去,吞咽完殘存碎片後,齊齊轉頭,將凶狠地目光投向窺視處,隨著一身長嘯後,猛撲過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