距離大會時間還有一個星期,這幾天賈士貞的電話不斷,大多是省級機關和縣市有關人員打聽這次縣處級幹部輪崗消息的,賈士貞心裏有一種難以言表的煩惱。
白天在辦公室裏接到周一桂的電話,賈士貞隻能支支吾吾、含糊其辭地應付了一番。晚上周一桂的電話又打到家裏了,周一桂以為賈士貞對這次全省縣處級幹部大輪崗工作會知道一些消息,當他得知賈士貞連一點數也沒有時,不由得深深歎了口氣,他說這樣看來,這次縣處級幹部大交流,賈處長很可能……
雖然周一桂的話沒有說完,但是賈士貞知道,周一桂對他的前途和命運是擔心的。對於賈士貞來說,說不考慮那是不現實的,一個三十八歲的省委組織部的機關幹部處長,按組織部門的慣例,他下一步必然調出組織部提拔為副市廳級領導。這個職務在中國當今的官場上是幹部升職的一個分水嶺。能夠到達市廳級崗位的,那隻是極少的人。就是省級機關,多數幹部能夠到達處級已經很不錯的了。他不隻一次地把記憶的風帆駛回當年被省委組織部退回去的那段往事,人生有些局麵總是會永遠牢牢地占據著人們的心,哪怕有時暫時把它忘記,但在另一些場合又會想起它來。但是賈士貞卻告誡自己,人生的任何經曆都是有價值的財富。
和周一桂的相識同樣和王學西一樣,富有神奇般的戲劇性。隻是周一桂和王學西有著本質上的區別,以至他和周一桂早已成了推心置腹的朋友了。他當時感覺出來,周一桂不希望他交流到省級機關的其他部門去,尤其是那些有職無權的部門。省級機關有些廳局說起來也是正廳局級,處長們也都是同樣級別,可是未來的前景卻是天壤之別啊!
此時此刻周一桂不知道該說些什麼話,而賈士貞也不再像往日那樣談吐自如,兩人都覺得一時無法表達心中的感慨,最後賈士貞還是恢複了常態說:“周書記,我這個人你是了解的,我的心裏非常平靜,順其自然吧!”
掛了電話,賈士貞進了書房,想幹點什麼事,一時覺得心裏有些亂。這幾天玲玲似乎很能理解丈夫,她盡量不去打攪他。家務事全部一個人包攬下來了。就在賈士貞剛進書房時,客廳裏的電話又響了,他害怕又是那些探聽消息的縣長或者機關的處長們,可是不知為什麼,卻又大步出了書房,一接電話,是桑延華。
“喲,是桑廳長,你有什麼指示?”
“士貞啊!我給你說過多少次了,你總是把我當做外人,幹嘛總是稱什麼廳長!我再說一次,以後就稱我老大哥好了!”
“老鄉啊!晚上不陪夫人,有什麼要緊的事嗎?”
“士貞哪,這次全省縣處級幹部大輪崗已經快要揭曉了,難道你心中就沒一點數?”桑延華說,“如果省委組織部真的要把你交流出去,不行就到財政廳來吧!我們歡迎你呀!”
賈士貞發出一陣長笑:“老鄉啊,到財政廳幹什麼,我可是一竅不通呀!那樣做我們的人事製度才是亂點鴛鴦譜呢!”賈士貞停了一會又說,“即使不說專業不對口,我也不能主動要求去哪個部門呀!”
“人事處長要什麼專業?”桑延華說,“其實財政廳的人事處長權力很大呢!隻是沒有省委組織部的處長提拔的希望大就是了!”
“好了,謝謝你老兄,這樣關心我。”
“我擔心你在這個時候心情複雜,要不我們見個麵?在一起聊聊?”
“哈哈,老大哥你放心吧!我此刻心情非常平靜。其實就我個人來說,我真的希望組織部門不再有超越其他部門的特權,組織部門的幹部也不應該高人一等,憑什麼組織部門的處長都要提拔為副市廳長,而其他部門的處長隻能一輩子處長壽終正寢?這顯然不合理嘛,這是崗位上的特權,不平等、不合理。我希望幹部人事製度來一場徹底的改革!”
“士貞哪,這句話可是你說的,其他部門誰敢說,連我們這些廳長們都不敢說呀!”
“這有什麼不敢說的?這是客觀存在的事實。組織部門的人又不是天生就該在組織部的,也不是哪家祖上留下來的遺產。每一個人怎麼進組織部門的,說白了,是憑著和組織部某些掌權人的關係。而‘關係’二字意味什麼?我不說你老兄還不清楚?”
掛了電話,賈士貞覺得剛才自己有些過分激動了,他甚至擔心桑延華對他有什麼想法。他看看電話,不想再接這些電話了,幹脆把話筒放在旁邊。來到客廳的陽台上,拉開窗簾,望著遠方天際那閃閃發亮的星星,平心靜氣地想著自己的未來。
第二天上午一上班,錢部長把賈士貞找到辦公室去了。錢部長說省委決定在大會之前,省級機關輪崗的處長都要進行談話,說省委組織部四名正副部長分成四組,輪崗辦公室同誌已經開始通知了,一天之內談話結束。
回到辦公室,隻聽省委組織部的走廊裏傳來了談笑聲,賈士貞知道,這是省級機關前來談話的處長們,他靜靜地坐在自己的辦公桌前,等待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