契子(1 / 1)

夜雨,

這場連綿的細雨,在武漢市街頭已經潑灑了半個月。

街邊的一個小巷裏麵,路燈微弱的燈光伶仃的亮著,伴隨著街道上偶爾一閃而逝的車聲,夜雨飄灑而下,落在林小北白皙的臉上。

冰冷的雨滴讓這個深夜醉倒在街頭的年輕人逐漸蘇醒過來。

但隨著蘇醒而來的意識,嘔吐感也如影隨形的從他的胃部湧起,蔓延到喉嚨處,他扶著身旁的路燈艱難的爬起身,對著路燈下水流不息的下水道彎下身子。

“嘔——”

持續不斷的嘔吐感讓他恨不得一頭撞死在路燈上才能解脫。

再也不想喝酒了,誰再喝這麼多誰就是王八蛋——他一邊吐著一邊這麼想著。

自從三年前大學畢業的散場酒之後,林小北就沒有喝過這麼多酒了。但因為今年疫情的緣故,他自己創辦兩年的互聯網公司元氣大傷,迫不得已解散了。今天的散夥飯雖然是他請的,但他沒有去,而是和女朋友去了街邊的一個小飯店,結果女朋友沒有來,在電話那邊冷冰冰的提出了分手。他一個人在小飯店裏麵喝了不少酒,直到飯店打烊,飯店裏麵隻剩他一個人,他才跌跌撞撞的回家。

“分就分,媽的,我又不吃虧……”林小北閉著眼睛,抱著燈柱,嘴裏呢喃著,給自己找回麵子。

閉上眼睛,並不能減輕醉酒後的眩暈感,反而讓他感覺天旋地轉。

“嘔——”

眩暈感讓他差點一頭栽在自己的嘔吐物上麵,他連忙用一隻胳膊摟著燈柱,擺擺頭後用力的眨眨眼,讓注意力再次集中起來。

一隻戴著氨綸白手套的手,捏著一張潔白的絲質手帕,伸到了他的麵前。

林小北扶著路燈抬頭,醉眼朦朧的看著來人。

路燈下,牛毛一般的細雨之中站著一個穿著燕尾服,握著黑色手杖,帶著高禮帽的男子。

碩大的禮帽帽簷擋住了路燈的燈光,林小北看不清來人的臉,但他能感覺到這個人的全身散發著優雅紳士的氣質。

這人附近劇院剛下班的演員嗎?這麼敬業,下班了都不換戲服?林小北這樣想到。

他道了聲謝,然後接過手帕擦了擦嘴巴。擦完嘴巴之後,看著手帕上麵粘稠的口水,抬頭對著男子示意這手帕還要嗎?

男子並沒有回應,而是雙手拄著手杖問道:“你想重啟2020年嗎?”男人的聲音低沉且富有腔調,似乎仍舊沉浸在剛才宏偉的戲劇當中。

林小北嗤笑了一下,將手帕丟在了下水道口。

疫情、洪水、死亡……這注定要在曆史課本上寫滿重點的一年、這破破爛爛的一年,誰不想重新開始?

男子像是變魔術一般,一隻手掌攤開,掌心憑空多了一個四四方方的啟動器,在燈光的照耀下,那啟動器的紅色按鈕猩紅無比,顯得格外刺眼。

“隻要按下這個按鈕,就可以重啟2020年,你要選擇按下嗎?”男子如是說道。

原來是網紅在這做奇怪的社會實驗啊……林小北這樣想著,苦笑了一聲後,紅著眼眶,伸出手將那個紅色按鈕按的“啪嗒”作響。

“啪嗒啪嗒啪嗒……”

林小北不間斷的按著那開關,即使那個按鈕已經再起不能了,他還是不間斷的按著,苦笑的問道:“夠了嗎?!有意思嗎?”他覺得,像這種以自身利益為根本目的的社會實驗,太過蠻橫粗魯了,如果不是這人剛才的善意,他可能要出口傷人了。

而麵對林小北這種不屑的反應,男子並沒有覺得尷尬,反而饒有興趣的喃喃道:“有意思,有意思……太有意思了!……”男子感歎時嘴角上揚,露出了戲謔的笑容,接著優雅的摘下頭上的禮帽。

看著來人的麵目,林小北怔住了,夾雜著酒精的冷汗從他身上的每個毛孔裏溢出——這人雖然長相平平,但是那雙眼睛卻令他膽寒!

來人那雙原本藏在陰影當中的眼睛,森然而癲狂,死死的盯著林小北的驚愕的眼睛,像是主持人宣布演出開始一般,朗聲叫著:“遊戲開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