風,刺骨
雨,凜冽
風雨再冷卻抵不過杜一生心中的寒意。這是元月的第一天,也是杜一生生命開始進入倒計時一年的第一天。站在醫院一樓接待大廳的台階前,杜一生身體本能的緊了緊身穿的外套,但他的腦中卻仍舊一片空白。
他不知道身體是怎麼支撐著走到這裏的,機械地抬步走進寒風冷雨中,連手中的雨傘都忘記了撐開。寒風冷雨鋪麵而來,這似乎讓他的頭腦清晰了些,他記起了今天在他身上發生的一切。
本來隻是工作單位在節前組織的一次體檢,當作給公司員工的節日福利。體檢完醫院會把結果發給公司,然後公司會下發到個人,杜一生並未把體檢當一回事,因為他身體一直很不錯,自從成年離家上學工作至今,還從未生過病,連感冒都沒有染上過。但是今天公司領導突然給他打電話,說上次體檢的醫院讓他過去一趟,他問什麼事,領導說他去了就知道了,掛完電話那一瞬間,他就有了不好的預感。他急匆匆趕往醫院,醫生話很少,隻是嚴肅的安排他複查,提線木偶般的被引導著一通檢查。“惡心腦腫瘤......大概最多能活一年......”,當結果出來的那一刻,他仿佛臨頭挨了一棍,腦中變得一片空白,心肺在那一瞬間也好像失去了功能,他用力的吸氣卻一點力都用不上,感到窒息的他渾身繃緊,腦中泛暈,一下重重墩坐在了走廊上的休息椅上。隨後醫生叮囑了他些什麼,他回答了些什麼,或者說他是不是回答了醫生的詢問,他一概模糊了,隻知道最後自己行屍走肉般踉踉蹌蹌地離開了醫院。
耷拉在額頭還在滴水的發絡,瑟瑟發抖的身體,發出“磕磕”聲,正在上下磕碰的兩排牙齒,處於低溫的身體發出了警告,讓他徹底清醒了過來。左手的檢查結果已經徹底濕透,醫生手寫的部分字體都已變形模糊,右手原本帶的雨傘也不知道跌跌撞撞中遺忘在了何處,身邊走過撐著雨傘的形形色色行人,有的會投來一瞥好奇的餘光,有的卻連好奇心都已被生活磨平,事不關己的走過。杜一生站在急匆匆的人流中,這一刻他感覺到了深深的委屈和孤獨。
天色漸晚,杜一生渾渾噩噩地回到了租住的小單間。連燈都沒開,他麻木的扒下身上所有的衣服,濕淋淋的衣服堆在地板上浸出了水,流向牆角低窪處,留下難看的痕跡。赤裸裸的身體拱進被窩,一開始被下還有“磕磕”的碰牙聲響起,漸漸的房內陷入一片死寂。
市井夜市的熱鬧喧囂,市心商區的車水馬龍,從開始、高潮到一片狼藉是一個晝夜的輪回,交替往複,永不停歇。元月三日,小單間內,杜一生躺在床上,嘴唇泛白起皮,眼窩凹陷,雙目無神的盯著天花板。小屋內一切如舊,已經半幹的衣物仍舊堆在地上,醫院的檢查單滿是褶皺的貼在屋內唯一的桌子上一動未動。突然枕邊的手機響起低電量的提示音,打破了屋內死寂沉沉的氛圍。杜一生習慣性的拿起手機打算充電,空洞的雙眼暼過顯示屏,上麵顯示一個未接來電,是昨天公司領導打過來的,一條未讀信息是今天早上領導發過來的,他點開信息,“小杜,你的情況醫院已經通知公司了,醫生叮囑,要讓你好好休息。大老板批示讓財務多發你半年的工資,我和同事們自發給你募捐了點錢,錢不多,一點心意,錢給你一起打進工資卡了,你好好保重身體”。看完信息的杜一生先是一愣,緊接著一股無名怒火湧上心頭,自己這是被解雇了,拿著手機作似欲摔,但無盡的虛弱和悲傷卻籠罩上來,隻好拉過被子蒙住身體,好像隻有這樣才能得到少許的安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