藍樹生安慰的說:“傻丫頭,藍叔叔好得很,原本就是一點小毛病而已,那混小子卻硬逼著我住療養院。不過也好,住在這裏倒是認識了許多朋友,心情好的很啊。現在看到你來了,那更是什麼病都沒有了。”
“都怪我以前太任性了,一出國就是十年,也沒有回家過一次。藍叔叔您安心的休養,不用擔心其他的事。小染是我的弟弟,我會照顧好他的。”
“嗬嗬,你這孩子……在國外生活得怎麼樣?一個人離鄉背井的,周圍的人都說些聽不懂的外國話,沒人聊天很悶吧。”
周彤笑著搖頭道:“不悶,外語很好學的。那邊也有很多中國人啊,況且……我的未婚夫也是中國人,而且還是土生土長的蘇州人。”
“哦,小丫頭都有未婚夫了!一定是個帥小夥吧,否則怎麼可能被你看上眼?”藍樹生很是驚喜。
提起李毅,周彤臉上一紅,“藍叔叔就愛開玩笑。不巧的是他今天有事要辦,所以來不了,他要我帶他向你問好,過幾天一定來見你。”
“沒關係,正事要緊。這時間啊,過得真快。一轉眼我們家的小公主就長成大姑娘了,而且快嫁人了,藍叔叔心裏高興得很啊……”或許是高興得狠了,藍樹生的話還未說完,便捂著嘴咳嗽起來。
周彤見藍叔叔咳得難受,心中擔憂得很,連忙輕拍著他的後背。站在一旁的藍染皺了皺眉頭問道:“爸,你是不是有沒有按時吃藥?”
藍樹生瞪了他一眼,“你這混小子,有你這樣對老爹說話的嗎?我都說我病好了,還吃什麼勞什子的藥。”
藍染被他這樣訓了一通,撇撇嘴沒有說話。
這邊周彤連忙寬慰道:“藍叔叔你別生氣,小染也是關心你的身體……藍染,你知道叔叔的藥放哪兒嗎?”周彤說著,給藍染遞了個眼神,後者讀懂了她的意思,點點頭朝藍叔叔的房間走去。
兩個年輕人的交流被藍樹生看在了眼裏,故作生氣道:“你這丫頭,從小就護著那小子。”
周彤連忙辯解道:“藍叔叔你別這麼說,小染從小到大都很乖的,那時候好多淘氣的事都是我做的,是他護著我才對。”
“哼,那混小子,一定要找時間好好教訓一下……對了,你這次回來是因為你父親的事吧。”
“是的。”周彤點點頭。
藍樹生長歎了一聲,“彤彤長大了,也懂事了。要是你父親看見你懂事的樣子,那該多開心啊。這麼多年來,你父親一直掛念著你,每次提起你總會說‘彤彤不知道什麼時候才回來,好想看看她現在長什麼樣子。想來應該和她媽媽一樣漂亮吧……’”說到這裏,似乎勾起了藍樹生心中的傷感,引得他一陣咳嗽。
想起去世的父母,周彤心中一痛,紅著眼輕輕拍打這藍叔叔的後背,過了一會兒,藍樹生回過氣了,對她搖了搖手道:“不礙事的,老毛病了。年輕時候落下的病根,那時候仗著身體好,沒有去管,現在老了想治也治不好咯……彤丫頭,我這話你不要對混小子說,否則他又要硬逼著我去醫院了。”
“放心,我會幫你保守秘密的。其實,小染這麼做也是關心你的表現啊。我覺得他挺孝順的,藍叔叔以後少罵他幾句吧。”
“嗬嗬,你這孩子總是為他說好話。好吧,藍叔叔應了你,以後少罵他幾句。對了,我們剛才說道哪裏呢?哦……說起你父親。哎,我們這把老骨頭原本還以為能多挨幾年,哪曉得,自從三年前出了那件事之後,你父親就病了,身子骨一天不如一天,我是眼睜睜的看著他瘦下去的,吃了多少藥,請了多少醫生也不見起色,折磨了三年,還是去了……”說到這裏,藍樹生的眼中有些濕潤,畢竟是幾十年的主仆加朋友,彼此之間的情義不是用一兩句話就能夠形容的。
周彤聽得悲從心起,又感覺藍叔叔的話裏,似乎有其他的意思,於是連忙追問道:“藍叔叔,你說三年前出了那件事以後,我爸爸就病倒的,那麼當時出的什麼事?”
“你不知道?”藍樹生的表情有些驚訝。
周彤羞愧的搖頭,離開家的這麼多年,她極力的想要斷掉與周家的聯係,以至於好多從家裏寄來的信件、物品連拆都沒有拆過,全部原封不動的所在抽屜裏。就連父親是幾時生病,幾時去世的也不知道,要不是繼母葉玉婷的電話,和聶律師的催促,她至今還無知無覺的呆在澳洲,和李毅享受著二人世界。
想到連父親最後一麵也沒趕上,周彤的心裏說不出的愧疚。
可是,愧疚有用嗎?
藍樹生看出了周彤表情裏的含義,輕歎了一聲,卻不想讓她在自責下去,拍了拍她的手背說道:“你不知道並不怪你,可能周老爺也不想你知道吧。其實在三年前,你父親病倒的前幾天,周家……”
“爸,該吃藥了。”就在藍樹生回憶起三年前那件事時,一個突兀的聲音打斷了他的思緒,卻是藍染走了過來,他一手拿著紙杯,另一手拿著幾個藥瓶,到了近前把水杯遞到藍樹生的手裏。
藍樹生看了一眼兒子手裏那幾個大大小小的藥瓶,眉頭一皺:“我都說了,我的病早就好了,不用吃藥了。拿走,都拿走!”他雖然這麼說,但藍染卻好像聽不見似的,把藥遞到了他的麵前。
周彤連忙從藍染手中把藥拿了過來,然後對藍樹生說:“就算病好了,也要鞏固一下嘛。好啦,乖乖的吃了,過會兒我去給你買糖吃。”
藍樹生被周彤逗樂了,沒好氣的說:“你這小丫頭,把你藍叔叔當小孩子哄啊。彤丫頭你不知道,這藥味道太難聞了,吃過後滿嘴都是味兒,而且吃下去以後老想犯困,隻能躺在床上打瞌睡。你藍叔叔活動慣了,在床上躺久了全身都不舒服。”
周彤笑道:“嗬嗬,這才證明這藥很有效果啊。嗯……要不這樣吧,過會兒我們去給醫生提提意見,讓他們少給你開些吃了打瞌睡的藥。你看怎樣?”
“還有滿嘴怪味兒的!”
“對,還有怪味兒的藥也去掉。不過,這一次你一定得吃下去,小染拿都拿來了,就將就這一次吧。”
經周彤柔言細語的這麼一哄,藍樹生也不再堅持下去,點了點頭擺出一副視死如歸的表情,一把抓過周彤的藥丸,含在嘴裏,眉頭微微一皺,又一口氣喝光了紙杯裏的水,這才把藥吞了下去。
“看,我都吃下去了。說來也怪,經彤丫頭這麼一說啊,我怎麼就感覺今天的藥沒那麼難吃了?”
“嗬嗬,那是你心理原因,這藥或許本就不難吃的。”
藍樹生搖頭道:“我不管,反正剛才你答應過我的,記得叫醫生換藥。對了,我們剛才說道三年前……”
“爸,這裏起風了,我們還是回房吧。”這一次,又是藍染打斷了藍樹生的話,似乎他的話裏有一些藍染不想讓周彤知道的東西。
藍樹生瞪了藍染一眼還未開口,周彤這邊連忙說:“對,起風了,我們還是回房間再說吧。小染來搭把手,我們把藍叔叔扶回去。”
“還扶什麼,我又沒癱瘓。”既然周彤也提議回去,藍樹生也就不再拒絕,他站起身,把手背在身後大步的朝自己住的那幢小樓走去,那腿腳卻要比年輕人還走得快些。
兩人緩步跟在藍樹生後麵,藍染歎了口氣說:“平時要讓他吃藥,起碼得勸半個小時,你今天倒是來對了,省了我好多力氣。”
周彤嗬嗬的笑道:“那是你不懂得如何與老人家溝通。老小老小,其實老人家年紀大了,就和小孩子一樣,都需要哄的,耐心點多說些好聽的話,他們自然會聽你的。”
“你倒是挺專業的。”
“那是,記得我在澳洲的時候,每到周末都會和李毅一起去福利院照顧孤寡老人……”說到這裏,周彤腳步一頓,臉上的表情也隨之陰沉了下來,卻不知道她到底想起了什麼不好的事。
藍染看出了她的不妥,暗歎了一聲說道:“我爸吃了藥也該睡覺了,今天就這樣吧。我先照顧他躺下,很快就回來,你在這裏轉一會兒,或許心情會好很多。”
周彤沉默的點點頭,也不知道她有沒有聽清楚藍染的話,整個人還沉浸在剛才那種情緒之中。她恍惚的向前走著,卻因為剛才她那一句“經常到福利院照顧孤寡老人”的話,引得她內心猛地一痛。然後,她突然想起了父親,那個時侯的父親會不會也像福利院的那些孤寡老人,整日坐在窗前望眼欲穿的看著大門口,嘴裏默念著兒女的名字,並且不隻一次的幻想著和子女重逢的景象。
諷刺的是,自己盡心的照顧著福利院的老人,卻唯獨忘記了千裏之外的父親。他一定很孤單吧,好想我回來再見他一麵吧。
可是,那個時侯自己在哪裏?
也許,當時也會出現一個,或者一群好心人,抽空來照顧這個孤寡老人,那富有愛心的樣子,和遠方周彤一模一樣。但他們哪裏知道,老人家想要的並不是這些,他們想要的是自己的兒女回來看他一眼,僅僅是一眼!
周彤一直覺得自己是一個很有愛心的人,而現在她才發覺自己錯了,錯得很離譜,她覺得自己就像一個小醜,在外麵賣弄自己的愛心的同時,卻唯獨忘記了孤坐家中的父親,那個愛著她,並一直掛念著她的父親。
樹欲靜而風不止,子欲養而親不待。現在後悔了,自責了,但親人早已離開了人世,後悔自責還有什麼用?就算你把眼淚哭幹,還不如在生時對親人多些關懷,多些理解,多些照顧……
周彤深吸了一口氣,把心情平複了下來,她明白現在再想這些已經沒用了,就算自己再後悔,再流多少淚父親也不會回來。那麼,現在要做的事,就是保住周家大宅裏的一切,因為這裏不隻有父親生活過的痕跡,也是父親留著自己最後的禮物,她絕對不容許別人奪走,誰也不行!
爸爸,彤彤知道錯了,如果你聽得見我的心聲,請原諒我這個不孝的女兒,也請保佑我能守護你留下的一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