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圍來了越來越多的人,大家都看著這個美好的求婚一幕,周彤慢慢反應過來了,眼淚也湧出來了。她拿起戒指,掌聲也響了起來,有人吹起了口哨,越來越多人喊:“KISS,KISS,KISS。”李毅站了起來,攤了攤手說:“沒辦法,按群眾要求,我現在一定得吻你一下。”
窗外有救護車的聲音傳來,把正在回憶著夢境的周彤給驚醒過來了,她看了看時間,已經快四點了,這個夢的真實之處就在於,它已經還原了自己被求婚的那天所有的事情,除了後半段的夢。
夢裏李毅站了起來,向周彤伸出雙手要抱著她吻她一下。
就在那個時候,周彤感覺一陣心慌,忽然很害怕麵前那個李毅,李毅的表情和笑容都不變,但卻像是有別的人進入了他的靈魂。
周彤一害怕就推了一下李毅,沒想到手裏的戒指也掉到地上,圓形的小盒子順著斜坡往下滾著,周彤忙跟在後麵追,小盒子下了斜坡就停在路麵上,周彤彎腰一撿,聽到身後傳來大喊,她一扭頭,看到自己居然身處於馬路中央,而一輛大貨車明顯是刹不住車了飛快的撞來。
周彤的身子像是紙皮一樣被撞倒,前輪從她的頭上壓過,她能聽到自己頭骨爆開的聲音,輪胎粗糙的壓著她的前額,地麵磨擦時的血肉分離的聲音她都聽得清清楚楚……
周彤就是在這種情況下被鈴聲吵醒,這才知道在自己夢裏響聲剌耳的聲音原來是這個東西,雖然她的語言裏壓抑了火氣,但是,夢境的真實也讓她渾身發冷。
不能說,她反複告訴自己,不能和李毅說,夢說了會成真,難道自己真要遇到車禍而離開這個世界,不,死亡的滋味真不了受,雖然是在夢裏,但痛苦的感覺充斥了她整個身體。
自從她失眠之後,李毅也承擔了她很多的壓力,他總是小心翼翼的望著她的臉色,常拉她出去散心,生怕她悶在家裏會抑鬱。周彤從不和李毅提自己的家事,就算是對最親的未婚夫,但她的秘密還是像海一樣的壓在心裏,不和任何人言明。
想到這些,周彤站了起來,去洗把臉,走到了浴室裏, 這個裝修的很簡單的公寓,卻很幹淨明亮,周彤在鏡子前站定,用手接了一點水澆在臉上。
冰涼的感覺入體,人也稍微的舒服了一下。
她望著自己在鏡子中的臉,一夜沒睡臉色蒼白,配著真絲的白睡裙看起來真有一點嚇人,她發現最近自己的魚眼紋都明顯了,看來心神真的倦到了極點。
正在仔細打量的時候,她感覺前額有一點不對勁,小心的用手披開劉海,她的長發黑且亮,沒有燙染,是最中國風情的直發,所以,一那層劉海會遮住額頭。
把額頭露出來,看到上麵有一些紅印。
那紅印像是有人按著她的頭在地上拖動而磨出來的。
她用手摸了摸,有一點疼,那點疼並沒有讓她不舒服,而是那個紅印的感覺凹凸不平,一道道的像花紋一樣,她小心的沿著花紋摸動。
那個花紋很有規律,慢慢在她的指肚裏成型。
“輪胎印!”
腦子裏忽然浮現出這樣的想法,背後嘩的就冰涼一片,怎麼會額頭有輪胎印?那個夢裏輪胎壓過的地方正好是這個位置,接下來就是自己被貨車拖動著滑行,最後頭骨爆開的聲音。
她再回頭看鏡子中的自己,那個人像是已經血肉模糊,成了一堆用爛肉組成的人形物。
她嚇的不輕,往浴室外跑,剛一跑出去,隻見遠遠的房間裏靜悄悄的站著一個人,她定眼一看,正是李毅正是彎腰看她剛剛看過的那本書,他站的方向正好和她剛才坐的位置隔一個幾何茶幾,書就攤在茶幾上,透明的茶幾正在台燈下發亮。
他往前翻看著書頁,而書在他的角度是倒過來的,他的表情卻像是看的津津有味。
周彤一時不敢動彈,望著燈下的李毅一言不發,她怕李毅在夢遊,萬一要是驚醒夢遊的人會嚇到那個人。
李毅轉過頭來,看了她一眼。
“我剛剛醒了,想出來看看你。”李毅先出聲,他並不是在夢遊。
“我,我剛剛去浴室洗把臉。”不知道為什麼,周彤自己都感覺到了自己的慌亂,她沒有跑上去對著李毅拳打腳踢,而是後退了一步,剛剛的情景再詭異了,她真正的被嚇到了。
“你怎麼了,臉色這麼難看?”
“不化妝氣色就顯得差,沒事的。”
李毅站在那裏,忽然很平靜的說:“回家去吧,再這樣下去,你的身體也受不了,把你爸的遺囑給辦理了,不管有什麼問題,我們一起去麵對就好了。”
周彤在這種氣氛裏,想到了自己的家,那個座落在村子一角的最大最高的房子,就在這個時候,她仿佛能聽到房子裏傳來的呼喊。
父親留給她的房子,是她的整個童年時裝載夢想的地方,那個宅子是居說是爺爺那代就已經流傳下來了,兩層的舊建築,典型的歐式小洋房。唯一不同的就是房子的外牆,裏麵有不知道加了什麼東西進來,平時有看起來是潔白的房子,可是,到了月光下卻顯得有一點淡紫。
她是深愛著這一抹淡紫色的,她在小房子裏出生,渡過了幸福的童年。父親當時並不得誌,他因為政治成份的原因,在一流的大學任教的他被退回了村中,但是帶回了溫柔漂亮的母親,母親和他一起守著最艱難的日子,貧窮欺淩並沒有讓這一家少掉半點幸福,而她的出生更是為這個家增加了無窮的樂趣。
周彤每次拒絕接受這個房子的時候,她都是不願意再去看一眼那個紫宅。
那裏,可以是回憶裏最溫柔的一抹月光,泛著淡淡的紫色的香味,一如在月夜裏靜開的紫羅蘭。
同樣,也可以是,回憶裏最傷痛的一道傷疤,如同肚子上的吊痕,紫腫猙獰,在周彤的惡夢裏反複出現。
但就算是這樣,也終究要去麵對,麵對這些逃不掉的過往,就算了她早年就出國讀書,也一直在國外定居,不願意回國。但是,她的心裏總是被這一抹紫色給牽動,現在父親已經去世了,她總得回家,去麵對這一切。
李毅的眼神在燈下看起來並不清楚,閃爍不定似的,但望著他,她就很安心了。
他再近一步:“沒關係,有我在,我的老家也在那裏,我們一起回家看看。”
沒錯,李毅的老家和她是一個地方的。這並不是巧合,她通過了學校的同鄉會很艱難才找到這麼一個老家人,她從李毅的身上能看到家鄉的樣子,她願意和他呆在一起,聽他說鄉音,講小時候一起走過的同一條橋,橋下的那些在流水裏的魚,還有,從村子往鎮上的走的那條山路盡頭的大樹。
她和他雖然都離家千萬裏,但在彼此身上找到了家鄉的影子。
這樣的溫暖才是她最終和他愛上的原因吧!
她點了點頭,終於同意回家。
從機窗外望下去,是一望無際的海洋,海水的色彩太過單調,和天一樣的碧藍,看的久了,會讓人昏昏欲睡,偶爾驚醒,看到窗外那一片藍,會以為自己是遊在海裏的一條魚。
周彤頭靠在李毅肩上,就那樣半睡半醒的一路迷糊著,她準備回國的這幾天基本沒有睡過。
她回想起去開藥的時候,在那個診所的心理醫生沈陽開著藥單,用很標準普通話和她說:“周小姐,這些藥夠你回國的時候吃一個月,但你失眠的時候並不能完全依賴藥物。”
雖然生在異國,但她打交道的大多都是華人,連看病的醫生也選擇從國外移民過來的沈陽。
周彤知道自己的問題,並沒有過多的和沈陽分辨,她拿了藥,回頭的時候:“謝謝,沈醫生,我下個月回來再見。”
“算了,幹我們這行的,你就不要再見的好。”
“總歸要見的,人吃五穀雜食,哪裏有不生病的。”
沈陽看著她很平靜的臉,忽然認真的說道:“你有機會回去走走也好,乘機放鬆一下心情,你現在的狀態?的太緊了,很容折斷的。”
周彤犯困,點點頭。
沈陽的臉猛然湊進:“記著,我給你的藥,不能多吃,你隻能按時按量,這些都是新藥來的,吃的多了會有很多副作用。”周彤被他的動作嚇了一跳,看著他的眼神如刀,盯著自己的樣子,像是要把這句刻到自己的臉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