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宋,建康,元徽四年。
夏日,邊淮列肆。突然不知從哪兒斜竄出幾匹馬來,頓時掀起一陣煙塵,幾個給撞了的攤位趕緊草草的收拾起來,人群也紛紛四散開來。隻見當中一匹馬上伏著一位少年,隻著一身白色袴褶,看上去也不過十來歲光景,相貌甚是清秀,卻是一臉戲謔,不帶一絲稚氣,反倒帶著十分戾氣。奔到市集中,少年翻身棄了馬,立時有後麵的隨從上來牽了馬跟著。
袴褶少年一會兒翻翻這個攤上的擺件小玩意兒,一會兒看看那邊攤上的木器竹器,轉而又看見一管篪,來回看了看,也不付錢,拿起來就邊走邊吹,竟是一曲雁南飛,曲調意外的好聽。被拿了篪的小販輕哼了哼,收拾攤子的聲音不慎略大了些,少年立即停了篪,回頭笑道:"怎麼,本將軍吹的不好聽嗎?"小販怔了怔,還未有反應,後麵的隨從立時拿了棍棒上來就是一通捶杵,整條街上便隻剩下小販的喊叫,伴著奇異傷懷的篪曲。
這一通唬的眾人更是四下裏無聲,列肆中能關的門都悄悄關了,能溜的也都趕緊溜了,不能溜的立在原處大氣也都不敢出。
這袴褶少年吹了會兒篪,那邊小販也沒了聲音,少年覺得了然無趣了,便把篪持在手裏當個撥棒,晃晃蕩蕩的又往前行,把沿途攤上的東西來回撥拉。這少年欲要走入一間酒肆時,忽然不知從哪條街邊橫巷裏翻出一青一白兩個身影,皆是寬袍大袖,頭束籠冠,甚為齊整,卻似是飄飄渺渺而來。
兩個身影剛一落地,其中一個著白衣的少年便衝著袴褶少年的背影脆喝了一聲:"李統!"袴褶少年下意識的轉過頭來,誰知這白衣少年話音剛落,青衣少年便掠上前去,一伸手掌摑了這袴褶少年。
這叫李統的袴褶少年一驚愕,待要伸手去抓這青衣少年的手,青衣少年已拂開了去,李統隻觸到了青衣少年的衣袖,微微抓了抓。青衣少年卻也不害怕,頓了頓,與這李統打了個照麵,極白的麵容上黑漆似得眼睛仿佛斂著光,卻無一絲波瀾,唇間似笑非笑。李統心下暗駭"似是哪裏見過一般",隻這瞬間的一思量,青衣少年的衣袖便滑了開去。李統便自垂了手,嘻嘻笑道:"有趣。有趣。"這青衣少年未作停留,片刻間即轉身隨著白衣少年又翻上了酒肆二樓的回廊,再幾個翻身,兩個身影就淹沒在巷弄裏。
後麵的隨從趕了上來,為首的一個急忙跪在那李統麵前,並招手示意其餘人等去追那兩個少年。誰知李統竟也沒有生氣,讓隨從不必再追去了,站了站,突然伸手掌摑了跪著的侍從,哈哈笑道:"有意思有意思,今日也玩得累了,都隨我回宮吧。"跪著的隨從連連磕頭稱謝,另有隨從便牽過馬來,李統翻身上馬,一行人複又簇擁著,沿著邊淮列肆緩緩往北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