商隊護衛們慌不擇路的逃亡沒有持續多久就進去了夜晚,他們借助著月光一路向西逃竄,沒有一個人膽敢回頭,生怕回頭看一眼,就被庫賽特的追兵追上。
比恐懼更糟糕的是,有些護衛脫離了商隊,他們怕庫賽特人報複商隊,認為獨自逃離更安全一些,到了最後,商隊的護衛徹底潰散,馬車被扔在了路邊,馬匹被護衛搶奪,在生死抉擇的時候,所有人都忘記了他們的職責。
阿瓦隆看著離去的眾人,臉色蒼白,他並不如何害怕庫賽特人的報複,對他來說,生與死並不重要,因為他認為自己在奧克斯霍爾的城外就已經死了。
他轉頭看著他尚未成年的兒子,突然有些不舍,不過他很快展顏一笑,輕輕拍了拍兒子的頭,說:“阿德裏亞諾,你對我很失望吧。”
阿德裏亞諾還沉浸在傍晚那場戰鬥的恐懼中,一時沒有聽清他父親的言語。
“啊?”
阿瓦隆搖了搖頭,他虧欠了這個孩子很多,在這孩子的小時候,他甚至都沒有在意過他的成長,在他的印象中,甚至沒有孩子童年容貌的記憶。
“記住,孩子,人在最孤獨的時候,才最堅強。”阿瓦隆看著阿德裏亞諾清澈的眼睛說道。
“父親,你,你的胸口怎麼了?”阿德裏亞諾驚恐的看著阿瓦隆的胸前,他之前因為恐懼和逃亡,並沒有休息,到他父親。而當他看到阿瓦隆胸前被鮮血染紅的時候,他緊繃著的神經終於崩開了。
“喔,沒什麼事,隻是受了點傷而已。”阿瓦隆勉強的輕笑一聲。
他的傷絕對不是他說的這麼輕鬆,庫賽特人特有的箭頭紮入了他的胸口,他本想將箭頭拔出,但是當他向外拽扯箭頭的時候卻發現箭頭是倒刺狀的,如果他強行拔出箭頭,那會讓他的傷口崩裂,恐怕用不了多久,他就是失血過多而死。
可是箭頭長時間停留在身體中,他的傷口雖然不會大量出血,卻已經開始感染,炎熱的天氣更是讓傷口周圍的肉開始潰爛。
阿瓦隆知道,他恐怕活不長了,隻是他放心不下他的孩子。在這亂世之中,成年男子都不保證能夠活下去,更何況一個孩子。
他靠在路邊的馬車上,看著阿德裏亞諾,叮囑道:“孩子,你要回巴達尼亞,那裏比外麵更安全一些。”
阿德裏亞諾終於感到了父親的不對,他從沒有看到過他的父親如此虛弱,但他又不敢往最壞的結果去想,他不知道自己如果失去了父親,他還能擁有什麼。
“父親,我們一起回去吧。”阿德裏亞諾上前攙扶住阿瓦隆。
阿瓦隆看著近在眼前的兒子,卻發現兒子的麵容有些模糊,他想伸出手去摸摸兒子的臉龐,卻感覺手臂如灌了鉛一般沉重。他用盡最後的力氣輕輕喊了一聲:“阿德裏亞諾!”
當兒子的麵容在阿瓦隆眼中越來越模糊的時候,他看到了奧克斯霍爾的城牆,他看到了那些被他射殺的無辜的瓦蘭迪亞人,他看到了城牆上被吊死的同胞們。他感覺他們在呼喚他,他感覺因為他冤死的亡魂們原諒他,他看到那些人在朝他微笑,朝他招手,他們的背後,是一扇大門,他想,那一定是通往天國的大門吧!他感覺自己僵硬的身體又變的強壯有力了,他伸出胳膊朝他們揮手,朝著他們跑去。
阿德裏亞諾呆坐在他父親的身邊,他父親的臉上露出了他沒有看見過的笑容,那是一種發自內心,源自靈魂的笑容,但是他知道,他的父親已經離他而去,這個曾經讓他崇拜,讓他尊敬,讓他敬仰的巴達尼亞英雄已經離開了人世。但是他不僅僅是巴達尼亞的英雄,更是他的父親,他無聲的流著淚,輕輕的幫他的父親整理淩亂的頭發。他以前看到別人失去親人都會哭的嘶聲裂肺,那個時候他不懂,親人的離世,真的有那麼痛苦嗎?然而輪到他自己失去親人的時候,他才知道,那種悲痛,是自內而外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