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
車子進了縣城,張貴普把林悅放到大眾街的路口,林悅衝他一眨眼笑著說:“怎麼,不一塊進去,看看你的夢醒妹妹去?”
“嗨!”張貴普一聲吆喝,“我不是還得給你寄包裹去嘛?再說你有問題請教武先生,那些‘玄大乎’(魯中地區土話玄奧的意思)的東西我也不懂,我下午還應了幾個活也得幹,還是你自己去吧。”
“嗯,那好,你平時路上開車慢一點,要多注意休息啊!”林悅關切地對張貴普說道。
張貴普車子轉了個彎,開出了幾步路,又伸出了頭回望著林悅,他的眼鏡後邊已經濕潤了:“有空常聯係呀,一路順風,走啦!”說完一擺手,車子就走了。
林悅背起了包,手裏提著野栗子,拐進了小巷子中。有陽光的午後,雖然天氣已經不那麼酷熱,但街上走動的人還是很少,偶爾傳來拖鞋的趿拉聲,也是零星的女人穿著半褲從街上穿過,小城市的人節奏本來就慢,這條街又把慢這個動詞加了省略號。
等到林悅走到茶葉店的門口時,卻驚奇地發現,今天武先生少有的坐在了外邊,下午沒有客人,武先生就坐在夢醒平時坐的位置上,正端著一杯茶慢慢地品飲,而夢醒嬌美的身影則坐在武先生的旁邊,正衝著櫥窗的座位上,拿著一本書,一半卷在了另一半的下麵,一隻手托著書,正低頭入神地看著。武先生一回頭,發現了在正朝店裏麵觀望的林悅,忙笑著揮了揮手,站起來就要迎。
林悅趕了幾步來到了屋裏,此時夢醒也站了起來,夢醒淺淺地一笑說:“你來啦,怎麼還背了個大包呀,今天要走麼?”
“嗯,我今天就要回去了,這不正好大塚子山的野栗子熟了,我順便給武先生捎了一些過來,”說著林悅便把手裏提的野栗子遞到了夢醒手裏。
夢醒趕緊接了過來,又讓著林悅坐下,武先生從茶海裏拖出來兩隻杯子,給林悅和夢醒一人倒上了一杯茶。武先生笑著說:“怎麼走的這麼匆忙,你做的調研報告寫好了嗎?”
林悅搖了搖頭說:“報告我回去寫吧,畢竟這段時間村裏出了這麼一檔子事,耽誤了一些功夫,太匆忙了寫不好。”
“嗯,”武先生應了一聲,“做學問要心靜,心無旁騖了才能觸類旁通。”
“確實是這樣,”林悅把胳膊肘支在茶桌上,像在課堂上一樣回答著武先生的話。
夢醒看到林悅聚精會神的樣子,忍不住一抿嘴偷偷笑了起來。
“我今天過來,還是有幾件事情想要請教一下武先生?”林悅獨自一人過來略顯拘謹,皺巴巴地說著自己的想法。
“哦,有什麼事情你說就行,談不上請教不請教的。”武先生謙虛地說。
林悅斟酌了一下,展開了自己的話題:
“武先生,那天你在陳祥家的屋頂上,拿著羅盤看了很長時間才下來,是不是你感應到了什麼?”
“哦,沒有,羅盤還有一個功能是指南針,我那天主要是測定一下那幾條路是不是如張鐵嘴所說,正射向陳家人生活的區域,如果路正對著屋宅的正中,會對人產生一種壓抑感。”
林悅又疑惑地看著武先生問:“其實我們在見你之前見過了張鐵嘴,當時他給算了一卦,好像叫‘地水師’,那天張鐵嘴算著有土鬼要出現,果然陳祥就能看到已經逝去的親人,可為什麼最後武先生又用中藥治好了陳祥的病,那他到底算的準不準?”
林悅剛一落座就一連問了兩個問題,讓武先生和夢醒笑了。武先生趕緊給他倒了一杯水說:“別急,林悅,喝口水再說。”
林悅確實有些緊張,本來就不是太熟悉,一上來就連珠炮似的發問,直到武先生提醒了,林悅才回過神來,不好意思地笑了笑,端起茶杯喝起了水。
等到林悅喝完了一杯水,武先生又給林悅倒上了一杯水才繼續說:“張鐵嘴的卦也不能說不準,他那個卦是‘地水師’五爻動變成了‘坎為水’,雖然克世爻午火,但是亥水又被變爻戌土回克,而我們給陳祥治病的那天正好是辰日土旺,也算巧合,算說對了吧。”
武先生的回答讓林悅更不解,既然對怎麼又湊合,於是林悅便直截了當地問:“武先生,其實我最疑惑的事情有兩個,一個是仙姑,第二個就是陳祥能看見鬼。這個仙姑為什麼有那麼多人崇拜她,而且傳承了上百年,似乎她對鬼神真有感應,而陳祥也的的確確看到了鬼,這些又和張鐵嘴的那個卦象相吻合,這些讓我不敢相信,又不敢不信,所以今我天才來求教武先生的。”
武先生端著茶杯,沒有直接回答林悅的問話,卻忽然問了林悅一個奇怪的問題:
“林悅,你見過鬼麼?”
這個問題很好回答,但林悅卻考慮了很久才說:“沒有。”
“我也沒有,但你心中有鬼,我沒有。”
武先生放下茶杯,又衝林悅笑了笑說:“那間空屋裏邊本來什麼也沒有,但裏邊又什麼都有,這一切都源自於自己的心相,迷的是心而不是身!不能眼見為實的東西,如果謎而信之,繼續回到鬼神的邏輯上,那麼我們就是新時代的仙姑,永遠也解不開這個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