農曆九月,華中平原的夜,已經開始冷了。
蘇玉雙是被凍醒的。
她沒有睜眼,隻是下意識地把身上那床縫滿補丁的薄被往自己這邊拉了拉。
腳邊一涼,那頭的被子掀了半邊,涼意順著縫隙灌了進來,接著是有人悉悉索索穿衣起床的聲音。
院子裏的老母雞咕咕叫著揮打翅膀,不遠處,鄰居家公雞的打鳴聲高昂嘹亮。
天明了啊。
“媽,你今天怎麼起這麼早?”蘇玉雙隨口問了一句。
床那頭的李梅花已經穿好了衣服,她把被子往蘇玉雙腳邊疊了疊,“今天沒啥活,你再睡會吧。”
蘇玉雙含糊地應了一聲。
眼下天時尚早,她這個身體又年輕,正是渴睡的時候。
她翻了個身,準備再睡一會。
不對!
蘇玉雙一骨碌坐了起來,把李梅花嚇了一大跳:“小雙你怎麼啦?!”
蘇玉雙朝土坯屋窗戶上看了看,外麵晨光熹微,大概五六點鍾的樣子。
“媽你起這麼早幹啥去?”蘇玉雙的聲音裏帶了絲凝重。
“我去揀玉米。”李梅花回答。
秋收過後,玉米杆還長在地裏,這其中總有些漏網之魚,婦女和小孩們會在農閑時穿行在玉米田裏,尋找那些主人家拉下的玉米棒……
蘇玉雙之前也做過這些。
可是現在,她的心卻一點點沉了下去。
“和後麵二嬸子一起?”
“你怎麼知道的?”李梅花有些驚訝。
果然!
她已經盡力讓李梅花不和後麵那一家有來往,可還是逃不過劇情。
幾個月前,她一覺醒來,就成了八十年代平原農村這個叫蘇玉雙的小姑娘。
一本年代文裏的路人甲……
蘇家人丁單薄,蘇玉雙的父親隻有一個妹妹,還嫁了出去,老多年沒有回來,也不知道情況怎麼樣。
家裏窮得叮當響,蘇父年紀老大還沒娶上媳婦。
好不容易找了個老婆,就是李梅花,她是外地逃荒來的,娘家也沒什麼人了。
這時候,蘇父已經三十多歲了。李梅花年輕,比他小個幾歲。
兩人婚後沒多久就生了蘇玉雙,蘇父老來得女,疼愛得不得了,為了給女兒起個好名字,蘇父端了一筐雞蛋,到村裏識字最多的人那,請人給起了“玉雙”這個名字。
蘇玉雙沒有辜負家人的期待,從小就長得乖巧可愛。
她遺傳了父母的優點,雙眼皮,高鼻梁,下巴尖尖地,一雙大眼睛會說話一樣。
家人寵愛,不讓她下地幹農活,蘇玉雙養得皮嬌肉嫩,肌膚白皙。
左鄰右舍都說她看上去就是個吃商品糧的城裏人,不像個農村姑娘。
哪知這些卻成了悲劇的根源。
特別是蘇父積勞成疾走了之後,蘇家的情況日益艱難。
而今年秋天,就是悲劇的開始。
蘇玉雙知道,接下來李梅花會在玉米地裏被人侮辱,卻被人汙蔑成了通奸,最終她受不了流言蜚語,上吊自殺。
留下一雙無依無靠的兒女相依為命。
蘇玉雙的弟弟蘇玉成為了保護姐姐,養成了爭強鬥狠的性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