滿天星鬥,熙熙攘攘,
如同圍棋,黑白相間,
如同人生,代代更迭,無窮無盡。
次日清晨,清泉石流,鳥鳴山幽。霞光穿透層層樹林,在大地上映射出斑駁參差的光點。
村民醒來後,發現老夫子閉合的雙眼,以及僵硬的身體。而雙手卻將一張麻紙壓在胸前,安詳地睡著了。
墨玉忍住悲傷,輕輕拿起麻紙,緩緩念道:“莫道桑榆晚,為霞尚滿天。”
這是老夫子最喜歡的一首詩,教墨玉等孩童讀書時,經常吟唱。那時總被一眾孩童借詩嘲弄:廉頗老矣,尚能飯否?答曰:否!
往事依稀在眼前,卻再不能聆聽夫子授課了。
墨玉扶起跪地痛哭的梅妍,任由她伏在肩膀啜泣。其他人也是唉聲歎氣,愁眉不展。
許久,墨玉拭去梅妍的淚水,眼神堅定,揚起握紙的右手,呐喊道:“廉頗老矣,尚能飯否?”
“能!”
“夫子老矣,尚能飯否?”
“能!能!能!”
希望的火種在每人心中點燃,催促著他們奮勇向前。
眾人在附近尋得一風水寶地,將夫子掩埋,卻不敢立碑刻字,隻怕官兵嗅覺靈敏,掘墳鞭屍。
依依不舍離開,眾人相互攙扶著,向著蒼黎山挺進。
……
穀靈縣縣衙外,竇義騰身穿銀白鎧甲,滿臉煞氣,執鞭跨馬。身後的百餘護衛整齊劃一,正襟危坐於馬上,肅穆而待。
再往後,竟是壯丁萬餘人,其中良家婦女不在少數,綿延數裏,皆是手推糧車,神情萎靡,好似一支吊喪大軍。
“少主,請放心,先鋒官大人的屍首,我定會妥善安葬,而那些刁民,我定當全力追剿,不負您的期望。“何縣令站在門口,唯唯諾諾地說道。
竇義騰淡淡看了一眼縣令,恨恨說道:“把那個老東西的頭提來見我。若是辦不成,就鍘了你。”
何縣令誠惶誠恐,頓時跪下,磕頭說道:“屬下明白。”
“出發!”竇義騰大喊一聲。
五千甲士護衛在壯丁左右,浩浩蕩蕩的隊伍,穿過寂寥的街道,越過敞開的城門,走向蔚藍的天際。
“大人,終於送走這尊瘟神了。可如今這穀靈縣,十室九空,真是被他們父子倆折騰慘了。”縣令身邊的師爺憤憤不平地說道。
何縣令大吃一驚,狠狠踹了師爺一腳,低聲吼道:“你想找死別拉上我!咱這位少主,別看他一副玉樹臨風的樣子,實際上可是心狠手辣的角色。隔牆有耳你難道不知?”
說完跨步走進府衙。
師爺冷汗直流,連忙跟上,環顧左右,悄聲說道:“是我莽撞了,隻是氣不過,把咱這好好的穀靈縣禍害成啥樣了。”
何縣令歎口氣,“你以為我願意捧著他?形勢所迫罷了。他耳線眾多,還是要做做樣子的。派十名衙役再去湖口灣,千萬記著,在附近轉轉就行了,可別真給找到了。能輕易滅殺掉一支訓練有素的軍隊,不是我等可以抗衡的。你去安排吧。”
師爺受命而去,何縣令望著空空蕩蕩的街道和收刮一空的商鋪,望洋興歎道:“山雨欲來風滿樓,穀靈縣必然成為日後的焦灼戰場,我是該準備了。”
……
清河郡的西北方,是民風彪悍的楓岩郡,郡守鍾胤鴻。此人武功卓絕,愛好結交江湖豪客,引來一眾賢能義士成為座下幕僚。舉國大亂之後,他也斷了與朝廷的臣主關係。隻是與其他諸侯不同,鍾胤鴻並不擴張領土,自然也就談不上四處征戰了。
管你打得熱火朝天,我自閉關不聞不問。
這一幕,卻被竇瑾承視為軟弱可欺。
一月前,竇瑾承率兵來犯,結果第一仗就損兵折將,大敗而歸。灰頭土臉地回營後,竇瑾承不顧謀士勸阻,在短暫的整兵排將後,又卷土重來。
這一次,十萬大軍壓境,聲勢浩大,竇瑾承可謂胸有成竹。然而,令人大跌眼鏡的是,這次敗的更徹底,十不存三。竇瑾承一路丟盔棄甲,倉皇逃走,直奔老巢,龜縮不出了。
而後,命令其長子竇義騰去往穀靈縣,次子竇永灝在樺林縣,剩餘將領在其餘縣城分頭行動,快速實行清盤戰略。
我得不到的,你們也休想得到!這是竇瑾承一貫的作風。
由於兩次敗仗,竇瑾承的兵力損失非常嚴重,防禦力自然差到極點,竇瑾承一發狠心,幹脆棄車保帥,隻防守首府鹽水縣。
趁其病,要其命。
這個淺顯易懂的道理,諸侯們不會不知,也絕不會浪費此次大好良機。